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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大学生寻职深度观察 

陈示富喝醉了,躺在花圃里满怀哲理地说了一句:“这城市与我有关吗?”他参加面试24次,参加13场招聘会,简历递出不计其数,结局还是空手而归。
    没有方向感的“新盲流”们
  “我们鞋厂数我学历最高。看仓库的本科大学生,不知道我算不算全国头一个?”
  站在广东佛山市南海区平洲精旺鞋业有限公司的仓库门口,这个一头长发、颇有点艺术气质的大学生不忘给自己幽上一默。胡良奎是学广告专业的,当过安徽财经大学文学与艺术传媒学院学生会副会长,自诩在大学里算是个才气纵横的另类人物,简历中,他声称著有长篇小说一部。
  其实,他去年在合肥曾找到过几份工作,最高的一份给他1400元/月,但他觉得像他这样的大学生至少也值2000元/月。此后他从合肥折腾到广州,又从广州、福州、深圳一路折腾到佛山。广州不少广告公司只给600元/月的底薪,深圳的一些广告和销售公司更狠,底薪一分不给,只拿业绩提成。他两手空空来到在佛山打工的父母身边,进了这家鞋厂。现在,他的工资是每月800块钱。
  随着毕业生数量的增长,这股就业洪流由此变得曲折起来,一些就业支流甚至正在演变成胡良奎式的大学生找工“新盲流”。
  “十元店”里的浮躁和勇气
  历经几番找工,今年3月6日,胡良奎入住深圳宝安北路人才市场附近的一家每天只需10元住宿费的“十元店”。在那里,他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和其他一些大学生正在陷入找工“新盲流”中。
  他应聘的十几家广告公司和营销公司几乎都不给底薪只给提成,远没有他在合肥放弃的那份工作理想。他认为大学生就业价格的这种“贱卖”,与来深圳、广州找工的大学生太多有关。“人才市场和“十元店”附近到处都是背着包、拿着地图、脸色沉重的大学生”,他住在一个挤了14人的小房间里,空气中弥漫着脚臭味。整栋“十元店”旧楼里,聚集了几百名来深圳找工的应届大学生。
  一天中午,找工失意的胡良奎在“十元店”旁吃快餐时,看到一个漂亮女孩坐在对面一个劲儿地喝免费汤。胡良奎从旁人那里得知这是一位找工的大学生,现在没钱吃饭。胡良奎给她买了份快餐,结果女孩看着快餐就扒,痛哭失声。
  女孩是成都某高校的应届专科生,父母已为她找了一份教师的工作。但她不满意,就辞工来深圳找梦想。结果工没找到,手机又被偷,身无分文。胡良奎劝她回家,“既然有跨出一步的勇气,为什么就没有退回一步的勇气呢?”可她始终摇着头。
  但广州南方人才市场附近的“十元店”里,不少从外地赶来的大学生并没有胡良奎那样的从容与洒脱。
  “十元店”里的应届生赵某,西安一所金融学院经济学本科专业,是河南商丘的农村孩子。他说自己已在一家没有底薪只有提成的融资公司跑了一个多月,但还没拉到一单业务。“还想撑一个月,如果还没业务,那我真就弹尽粮绝了,只能先回学校再说。”他的大学4年是靠父亲刨地撑下来的,自己还申请了1万元的助学贷款。他这些天一直睡不好,同班28人才签掉4人,并且找到工作的都不如意,“找不到工作,我无脸见江东父老啊”。
  上海浦东新区最繁华的陆家嘴地段,也汇聚了100多名和广州、深圳“十元店”里相似的外地大学生。他们住在一幢破旧大楼第12层的简陋房间里,名称更时髦些,叫“求职村”。他们入住短则几天,长则一两年。吃3块钱一份的蛋炒饭,住15元一天的架子床,早出晚归,出门光鲜,归来垢面。几十人共用一台热水器,甚至栖身门板之上……
  3月31日夜,1205房间的年轻人各怀心事。从内蒙古结伴而来的包头财经学院的两位同学,蜷缩在架子床上蒙被而睡。两人甚至连简历还没做好,就冒失地来闯上海滩。这是他俩继天津后的第二站,给自己限期一个月。事后记者知道,当天他们按照报纸的招聘启事去徐汇区一家公司应聘,结果没找到,却晃到徐汇公园抽了半天烟。
  3月30日中午12时,钱财耗尽的宋国明将再次离开“驿站”。记者去送他,他一直低着头走路。在火车站的候车大厅里,他想起了在上海最后悔的一件事,当时有家公司愿给他一个月900块钱,包住,他没去,“在上海长时间找不着工作,人会疼的”。
  陈示富,毕业于山东工商学院,整整在1204房间住了一个月,面试24次,参加13场招聘会,简历递出不计其数,结局还是空手而归。
  在宋国明离开的那个晚上,陈示富喝醉了,躺在花圃里满怀哲理地说了一句:“这城市与我有关吗?”记者捶了他两拳,说,再喊两声吧。这山东汉子竟真扯开嗓子喊了起来……然后扭过头,倏地起身,头也不回地朝“求职村”走去。  
  为何“宁要都市一张床,不要西部一套房”?
  在这些外地找工大学生的意识中,京沪穗深这样的大都市,总是意味着机会、高薪和前途。以往他们的师兄师姐们以就业经验和日常信息,影响着他们产生一颗颗“都市心”。这无疑加剧了职业供给的不平衡,最需要大学生的地方少人问津,而都市的大学生求职者则人满为患。
  北京大学教育学者岳昌君的调查也证实了这一点,北京高校毕业生的起薪显著高于中部地区,大中城市就业的毕业生的起薪显著高于非大中城市。
  因“都市心”形成的盲流,在中国人才研究会理事郑惠忠看来,是高校的就业指导和人力资源市场没有发挥好信息整合的作用。一开始就解决好这些学生与大城市间的“信息不对称”是一个基础性问题。
  北京科技大学社会工作专业的王明,因为专业不吃香,这位来自内蒙古农村的大学生觉得,以考公务员的方式留在北京是最好的方向。从去年开始,他数次参加中央和国务院直属机关的公务员考试,但最后总是被淘汰。前段时间,崇文区举办了一个公务员事业单位招聘会。他去一看,有80%的岗位都只面向北京生源。没有户籍限制的民族宗教事务处,硕士生的简历也有一尺多高,本科生的简历更是好几摞。他最后连笔试机会都没得到。一星期前,他母亲打来电话:“人家都能找到工作,你怎么就不行?”当时他急了,手向走廊的玻璃上砸去。记者见到他时,他手上的伤还没好。
  此后他不停地在网上和招聘会上投简历,一心想留在北京。现在的就业期望已降到有没有北京户口无所谓,只要能给2000元/月以上的工资就接受。他曾经想去山西,但他的母亲不同意。“村里人肯定会议论,谁谁家的孩子在北京念书,结果找工作反倒去了外地。”他说。
  “宁要北京一张床,不要西部、基层一套房”成了北京大学生们普遍的就业心态。中央民族大学就业中心一位负责人介绍,去年73%的毕业生都是留在北京工作,就业去向太集中于北京了,“像我们学校的学生,要是到其他地方,即使是省会城市都是很好找工作的,但他们就是不愿意去。”
  北京林业大学招生就业处副处长王立平也介绍,80%的毕业生选择留在北京,“学校很多涉及林业技术的专业在基层林场用得上”,可去基层林场的毕业生几乎没有,“去了也养不住”。
   岳昌君认为,大学生大量去农村还不太可能。由于目前制造业占很大比重,他认为民营企业和中小企业将越来越多地吸纳大学生,这需要大学生转变“都市心态”的择业观念。

陶云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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