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日14时,记者一行两人徒步走进重灾区映秀镇。听说我俩没吃午饭,一位大爷热情地端上来两碗稀饭,用带着四川口音的普通话一再对我们说:“大家这时候都是来帮我们救灾的,这些稀饭,你们一定要喝下。”老人家这番话,让我们又感动又内疚,“还没能帮灾区做点什么,老人家却递来这些救命的稀饭。”我们一再推却,老人家却执意把碗递到面前,“这时候还客气个啥!”面对老人的盛情,我们实在无法拒绝,接过饭碗一饮而尽。直到十天后的今天,老人家热情地把碗递到面前的情景还不时在我脑海里闪现。
▲18日14时,记者徒步赶到重灾区映秀,一位大爷听说我们还没吃午饭,热情地端上稀饭,一定要记者喝下去。
18日上午,本报两位记者沿213国道徒步赶往映秀。 王明摄
本版照片除署名外均由本报救援报道特派记者彭东摄
我穿行在烛光和烛雾中,眼泪倏然模糊了双眼,那些花季般的孩子,有的看上去很安详,有的很调皮,有的手中还紧握着铅笔,他们正在走往天国的路上!
无法克制的情绪
5月13日下午,我和同事老周赶到了都江堰市聚源中学,此刻离灾害发生已过去了24个多小时。天下着雨,阴冷阴冷的,在学校泥泞的操场上,到处都是一个个临时防雨帐篷,每个帐篷下面都横躺着几个孩子,孩子身边点燃着几支红红的蜡烛,蜡烛的烟弥漫在空气中,蒙蒙眬眬中有点潮湿的味道,我最初以为,刚被抢救出来的孩子一定很冷,家长在为孩子取暖呢。然而,我随即发现,孩子们再也不需要人间的温暖了。我穿行在烛光和烛雾中,眼泪倏然模糊了双眼,那些花季般的孩子,有的看上去很安详,有的很调皮,有的手中还紧握着铅笔,他们正在走往天国的路上!我不是一个轻易掉眼泪的人,可当时我们却无法克制痛哭的情绪。
14日,在绵竹汉旺镇的东汽中学,我又看到了类似的一幕,亲人的泪水恨不能淹没废墟,绝望的眼神一次次穿透人的心灵,让人无力去采访,无法去拍照,无法用文字描述现场。我匆匆离开那里,心里甚至在想,从此再也不去看这样的场景。
蜡烛可以取暖吗?也许是这样的,至少蜡烛可以给脆弱的生命照亮归去的路。在灾区的前几天,我们随时可以见到生命的脆弱,一块破碎的楼板,可以压住求生的欲望,一根折断的钢筋,就可以阻断生命的延续。我们是父母的儿女,也为人父母;我们见证过新生命的诞生,也经历过生死离别,但像地震这样如此大规模地掠夺人的生命,却让人感到了无比黯然的悲痛。
最可爱的人
我逢人就说,灾区的天是纯净的天,一点也不虚伪,我第一次切身体验到这些最可爱的人,以及这些人带给我的心灵净化。
谁是最可爱的人?这是个不用设问的问题,武警消防官兵、人民解放军、救灾医疗队和大批的志愿者。我逢人就说,灾区的天是纯净的天,一点也不虚伪,我第一次切身体验到这些最可爱的人带给我的心灵净化。
15日,我们在彭州通济镇见到了济南军区医疗队,那里有来自家乡的熟悉的面孔,他们是身着军装的白衣天使,也许平时不能这么深刻地感受到他们的伟大,而那一天,一批批的病号送到野战医院,医护人员不分昼夜地忙碌着,耐心地诊治,搀扶着老人,怀抱着孩子,这是多么令人感动的场景。16日,在彭州小渔洞镇的荒野里,来自德州和青岛的消防救援队101名官兵在这里安营扎寨,我见到领队穆主任时,他们已经在到达驻地的24小时内连续多次出动,解救了两名幸存者,挖掘了数十具遗体,转移了众多受困百姓。
就是那个中午,我到灾区四天来第一次吃中午饭,跟队员一起泡方便面,当时的条件已经在改善,当地老百姓还给部队送来了一筐黄瓜,穆主任特地分给我一包榨菜和一根黄瓜,我至今还记得那顿饭的味道,清香中饱含辛辣。我知道他们的帐篷在低洼地,两天后的深夜,灾区下了大雨,我在成都给穆主任发了一个短信:帐篷还能睡吗?后来才听说,帐篷被水泡了,驻扎彭州的消防队员几乎一夜无法入眠。
令人感动的,还有大批的志愿者,在成都,在绵竹,在德阳,在废墟上,在机场,在通往灾区的每一条路上,大批的学生、上班族、出租车司机,他们无私地奉献着,没有猜忌,没有怨言,只有爱心和付出。当被这些无私的志愿者包围着,我的内心也变得清澈可鉴。
无法拒绝的稀饭
灾区的群众在临时搭建的帐篷边生火做饭,听说我俩没吃午饭,一位大爷热情地端上来两碗稀饭,非要我们喝下去。我们无法拒绝,接过饭碗一饮而尽。
汶川映秀镇是汶川大地震的震中,损失极为惨烈,直到地震发生后10天,映秀的交通和通讯一直没能恢复正常。15日,我们两位记者周青先和高红日曾试图进入映秀未果,根据我们的计划,他俩该从西线随军队迂回进入汶川,我和彭东择机从南线再闯映秀,一定进入震中区域一探究竟。
17日,听说胡锦涛总书记到达了映秀镇,这意味着通往映秀的道路已经打通。我和彭东当即决定在18日进入映秀镇采访。18日上午,车辆进入紫坪铺大坝后,道路变得异常复杂,山体滑坡和泥石流时有发生,路边落石成堆,路面出现大面积塌陷,不时可以发现被乱石砸瘪的车辆横在路边,大部分路段只有一条单行车道,途经的三处隧道内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塌方。我们的车在到达漩口镇后就无法继续前行,据说前方道路再次出现塌方,被彻底堵塞。向前,是无法预知的险境,向后,还要重复来路的艰辛,进山的摩托车并不好租,而且危险并不小。那就闯过去吧,我们决心徒步进入映秀镇。
半小时后,我们到达了垮塌的阿坝铝厂。从这里开始,213国道彻底损毁,沿着岷江新开了一条宽约5米的通道。这就是震后5天时间里,无数官兵为之昼夜奋战的生命通道。这条路崎岖蜿蜒,当地人说距离映秀有十几公里远。在这条路上,左侧是正在塌方的峭壁,不时滚落大小的石头;右侧是悬崖下翻腾不息的岷江,泥巴和碎石掺杂在一起,泥泞难行。我们一路蹒跚着前行,遇到滑坡路和泥石流段就停下来等候,确认安全后再快速通过,路过了一片片沼泽后,鞋子灌满了泥浆,感觉有些乏力,但不敢有丝毫懈怠。14时,经过3个小时的徒步跋涉,我们终于到达了震中映秀镇。随即抓紧对灾情和救援情况进行采访。为了赶回成都发稿,16时,我们又重新徒步赶回213国道,前后历经6个小时近40公里。当天夜里,我们的双腿像灌了铅块一般沉重,一直持续了多日才得以缓解。
后来才知道,我们成为在通道打通后第一批进入灾区的媒体,与我们同时进入的还有几位来自日本和韩国的记者。就在这一天晚上,绕道北线的同事老周和红日也在经历三天两夜后进入汶川县城,我们成功地在第一时间在南线和北线同时到达震中区域。此后两天,随着临时通道重新修复,大批媒体开始陆续进入映秀。
在映秀镇,我们看到了极为悲惨的废墟,也见证了不屈的灾区人民。在映秀电厂南面,几位灾区群众正在临时搭建的帐篷边生火做饭。听说我俩没吃午饭,一位大爷热情地端上来两碗稀饭,他用带着四川口音的普通话一再对我们说:“大家这时候都是来帮我们救灾的,这些稀饭,你们一定要喝下。”老人家这番话,让我们又感动又内疚,“还没能帮灾区做点什么,老人家却递来这些对他们来说可能意味着救命的稀饭。”我们一再推却,老人家却执意把碗递到面前,“这时候还客气个啥!”面对老人的盛情,我们实在无法拒绝,接过饭碗一饮而尽。直到十天后的今天,老人家热情地把碗递到面前的情景还不时在我脑海里闪现。那碗稀饭让我永生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