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24日那个夜晚,两个老同学上了飞往伊春的同一个航班,却已经互不认识。就在生存与死亡的那一瞬间,凭着当过兵的身板,张新海撞开了机舱尾部的救生门,却没有第一个跳下飞机,而是把生的希望先留给了他人。
夜航
俩老同学凑巧上了同一航班
8月24日,农历七月十五,民间传说中的鬼节。
当晚8点,哈尔滨太平国际机场内,54岁的乘客张新海正等待登机。张新海在伊春长大,在哈尔滨市一家国企工作。因工作需要,坐飞机出差已是家常便饭,他甚至懒得告诉在国外的子女自己出差的消息。出发前,他只通知了在伊春的老同学王梅(化名),但只说晚上到,没说要坐夜间航班。
与此同时,张新海的高中同学车立群,刚刚匆忙抵达太平机场。他也要乘坐这趟航班去伊春。他并不知道老同学就在机上。
55岁的车立群而今在山东烟台做生意。他回伊春是准备参加毕业30年同学聚会。航班到伊春是晚上9点多,老同学们都在饭店等着他,他到了直接开席。
车立群先飞到哈尔滨,住了一夜后,哈市的朋友送他去的机场。朋友的司机开车时耽搁了一会儿时间,以至于他很晚才到机场,因此换到了位置很靠后的登机牌。张新海的座位是23A,大约是飞机的倒数二三排靠窗的位置。在座位上,张新海很快就睡着了。
车立群坐在了张新海的旁边。两人是伊春市五营区73届的高中同学,但因多年未见,音容早改,加上张新海睡着,两个老同学并未认出对方。
当晚,8点45分左右,VD8387航班从太平机场起飞。在夜幕中划过一个弧形后,驶向距哈尔滨300余公里外的伊春市。
坠机
颠簸中机舱内一片诡异安静
飞行途中,张新海一直熟睡,而车立群为即将见到阔别多年的老同学有些兴奋。他俩前排,是一名中年母亲领着一个小男孩,小男孩很活跃,一路吵闹不停。
而在数百里外的伊春,这个小兴安岭环抱的小城市已渐渐陷入安眠。当天下午伊春下过雨,夜晚,雾气开始弥漫。
少数未休息的人,大多在等候VD8387次航班。王梅在等待老同学,而伊春市政府的主要领导,正准备前往林都机场,迎接国家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部一行。
9点20分左右,张新海醒来,机务人员这时广播提醒,飞机将开始下降,并于15分钟后抵达伊春市林都机场。窗外一片黑茫茫,什么也看不清楚。
突然,飞机猛地下沉了一下。22排的小男孩尖声喊了一句什么,马上被母亲训斥“瞎说什么,多不吉利”。
而后,飞机开始正常下降,张新海心里踏实了一些。然而,一切在瞬间发生了变化。飞机开始剧烈颠簸,“大约颠簸了十多下,一下比一下幅度大,而且滑行速度很快”,张新海说。
异常颠簸开始后,车立群双手护头,头部紧抵前排座椅,心里乱得一塌糊涂,“完了,完了,飞机出事了,飞机一出事,就一定全完了”。
除了颠簸声,机舱内一片平静,没有广播声,没有尖叫声,安静得有些诡异。
逃离
他肩撞脚踹打开逃生路
宣告颠簸停止的,是一下剧烈的撞击声。巨响之后,张新海看到,机舱中部爆起了一个火球,随后火势凶猛,机舱内满是呛人的毒烟。
张新海当过几年雷达兵。虽然他已年过五十,但身手矫健。在车立群还在紧张地解安全带时,张新海已经解开安全带,迈过车立群,向机舱尾部跑去。因为常坐飞机,他知道,在机舱尾部有紧急救生门。
机尾救生门前已经聚集多名乘客。一名中年女子第一个冲上前去,试图打开救生门,然而却拧不动门上的把手。
此时,火势越来越急,向机舱后部汹涌冲来。张新海也上前试图转动把手,打开舱门,但依然无果。此时,毒烟已浓密到一定程度,有女声尖叫“蹲下”,众人集体蹲下,只有蹲下,才能勉强呼吸。
车立群开始有些绝望。张新海一瞬间想到了死亡,但他马上给自己打气,“一定能出去”。
在毒烟中,他再一次起身,抱着最后一搏的念头,用右肩膀奋力撞了一下舱门。奇迹发生了,舱门向上移动开一条缝隙。随后,54岁的张新海飞起一脚,踹开了这道“救命门”。
门开后,张新海并没有第一个跳下去,而是扶着门,让别人先走。他自己是第四个跳下去的。
救生门离地面一米多高,塑料滑梯并未打开,众人仓皇地从救生门跳出,但并无争抢和拥挤。
车立群已记不清是第几个跳下来的,只知道他跳下时,机内已不断传出爆燃声。跳下飞机后,他和另外4名乘客一同向前跑,跑了一会后,停下一看,发现离飞机仍然很近,吓得连忙再次奔跑。跑了3次,距离飞机百余米,众人方停住脚步。车立群蹲在一棵树下,呆望着飞机,此时飞机已经火光冲天。
惊魂未定,车立群开始想起,如果朋友的司机早到一些,他一定坐在机舱中部,而飞机中部,是火势最凶猛的地方。
此时,张新海等人也已跑远。他记不清有多少人跟着他一起跑,众人停下后,一名中年男子,问他的名字,然后带着哭音喊,“张新海,全靠你踹开了门,你是我们这些人的救命恩人啊。”
慌乱中,行伍出身的张新海很镇静。他打开手机,并未马上报平安,而是打给了他在哈尔滨买票时用的订票点电话,告诉工作人员,这架航班出事了,让他们马上报警,联络救援。
随后,老同学王梅的电话打了进来,刚抱怨了几句“怎么一直关机”,张新海就打断她,说飞机坠毁了,他刚逃出来。
王梅声音颤抖地问张新海人在那里。
张新海环顾四周,飞机大火熊熊,两侧一片山林,不见机场踪影,只得回答,“我现在大森林里”。
本报记者 王鹏 王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