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吕家女嫁给刘章,利用也好,情感也罢,终究人家是幸福的小两口了。自小看惯了政坛的起起落落,江山算什么?家族利益,又算得了什么?
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女大了向外。理所当然呢,吕家女憧憬的是相夫教子,安顿幸福生活。这不是一个女人的愿望,是所有女人的愿望。又理所当然,当吕家女得知自己的亲爹吕禄和叔伯吕产要诛杀群臣时,她立时明白,父亲与夫君,后者重要。
即使再重要,夫君将自己的叔伯与父亲杀掉,她的内心还是无法原谅自己的吧。由此换来的王国与王后也会显得血迹淋淋。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城阳王。外表看似繁荣稳定,其内已是千疮百孔。
她开始想起吕后,那个成全了她与刘章婚姻的媒婆。一生中,她呼风唤雨,撒豆成兵。业余时间喜欢撮合新人,指东点西,无人拒绝。但是,无疑,吕家女子与刘章的婚姻是最幸福的。同时,也是最失败的。不是因为没有携手到老,而是充满了政治味道浓厚的婚姻会使得原本单纯美好的爱情被蒙了一层沙。而不是一层土。
失去了父亲,又被汉文帝刘恒随同夫君一起“发落”城阳。
刘章更是郁闷,终日郁郁寡欢。功高盖主,刘恒肯定不会将他放在身边。长此下去,是个患。刘恒心里定想:天高皇帝远,你刘章即使有天大的本事,也耐我不何。
安静了。一切,应该安静了。
远离是非曲折也总归是好的。就这样吧,刘章想,将自己低到尘土以下,踏实过完余生。便好。累了,如此的打杀拼搏又有何用?
吕家女,看不得昔日夫君的英雄风采。颓废,沉沦,以酒浇愁,不学无术。这哪是她意中的夫君?杀了我父也就罢了,就这样堕落下去,余生我的幸福在哪?前途一片茫然。
婚姻的悲剧就在于此。两个兴趣志向相同的人呆在一起总会感觉时间过的每一分每一秒都甜蜜无比。反之,即使拥有一座江山,又会如何?还能如何?
刘章是将妻子摆在心中。《汉书》记载:刘章对妻子十分体贴,妻子也十分满意。可是,此时的他们,彼此的心中一定建了一道无法逾越的沟壑。理想中的幸福生活随着事业,家庭的变迁而轰然倒塌。
新的王国,身边的红颜知己该是少之又少。甚至,连纳妾的心情都没有吧?
八 后人赞曰:“汉遘吕氏之难,安刘功首平勃,然非齐起兵于外,朱虚应于内,汉之为汉,未可知也。乃以微嫌绌章之功,仅割一郡而王之,赏不酬庸,得无失职之恨乎?然章奋起英烈之气,身不恤,妻不顾,辅翼汉室,封之大小,讵以屑意!且章与东牟侯兴居同入宿卫,章与诛诸吕,兴居与诸大臣尊立文帝,许尽以赵地王朱虚,梁地王东牟,既而章封城阳,兴居封济北,其为觖望均耳!济北旋以反诛,而城阳独守臣节,保世传统,与西汉相终,章之遗泽孔长矣,其今槐荫依然,孙枝郁茂,吊古者每过其下,摩挲流连不能去,曰:此前王所手植也。语云:思其人犹爱其树。岂不信哉!”(《重修莒志》
后来听原莒州博物馆苏兆庆老先生说,莒县陵阳镇在“文化大革命”前,尚有一古槐树,民间传为城阳王刘章手植槐被伐后又从根上发出的。是否真伪,不好确认。
春日三月,万物复苏。城阳王国一片灿烂阳光,刘章不免心情也开朗了许多。喊来身边人,本王要种树。栽下一棵树,成就一片天。
我是多么希望有个女子从这棵槐树下走过,遇见了刘章。积怨成疾的刘章与这个女子一见如故,诉苦衷肠。因为与妻子的隔阂已经让他失去了语言的表达。又得不到妻子的信任与支持。心中该是一片荒凉。是与黑夜中看见的一丝光亮,是与深海中抓住的一根浮草,是与茫茫人海中遇见的可以携手的一个人。没有政治,没有黑暗,没有杀戮,没有虞诈的一段纯纯粹粹的情感。
可是,吕家女怎么能够容忍?
于公于私,都是奇耻大辱。
倒霉的是那个女子,先刘章而去。连合葬的机会都没有。连,名份都没有。
可是,又是幸运的。
女子不成墓。
刘章----城阳国一世大王,发挥了自己最后的权力。给该女子立墓。没有名份。
而他能够做的,是与其隔着五百米相望。
一个叱咤风云的热血少年,一个能够亲手杀掉叔伯与岳父的人,有多大的勇气就会有多小的情结。外表越坚强,内心越脆弱。于他来说,没有什么不是可能。
九 天马行空的想----
众多史家都说刘章赏不酬庸、含怨而卒。在那个阴谋与屠戮盛行的年代,没有什么不可能发生。
这是范家姐姐在《刘章墓断想》的第四段的最后一句的话。晨起,与姐姐沟通,面对一座没名没姓的古墓,该如何去探究如何找到一个出发点?
当我提出自己的见解时,内心都感觉自己的无聊。姐姐发过来两个字:无稽。
继而,她说,没有什么不可能发生。
十 上庄古墓,在我的眼前开始渐渐清晰明了。继而,越来越模糊。
这,终究是个谜。
告诉我,你是谁?
十一 从上庄古墓回来,整理了一下思绪,忽然就有了落笔的冲动。深夜,窗外又开始淅淅沥沥的下了第二场春雨。喜雨。
终日昏昏醉梦间,忽闻春尽强登山。 因过竹院逢僧话,偷得浮生半日闲。没有僧,亦没有竹。惟觉得这次古墓寻踪像极了隔着时空与之的一段对话。虽然,直到现在,我依然不知道墓中人是谁。
十二 时过两千年,你一定不会想到,有人会在辛卯年的谷雨过后第二天,
来看你。
只是,你要告诉我。上庄古墓,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