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汉也有温情时——追记孟祥民（下）

　　直到父亲去世，媒体纷纷报道他的事迹后，20出头的孟小茜才真正了解父亲孟祥民。过去，工作忙碌的父亲就是她眼前的一阵风。

　　妻子刘爱清也是在丈夫病重之后才知道，那个会悄悄早起给她包好100个饺子、那个给她亲手缝床被子做礼物的丈夫，居然是别人眼中的勇士、硬汉。

　　在淄川区企业界，孟祥民的自律是出了名的，因为他连吃顿饭的机会也不给企业。他总是说，家里的饭吃着香、踏实。

　　在环保部门一次整治小企业污染的专项行动中，多年前给孟祥民做媒的媒人家的企业被列入整治名单。听到消息后，媒人拿了一沓钱来到孟家。

　　没想到，平时亲如兄弟的孟祥民居然翻脸不认人，不仅拒收媒人的钱，还讲起了大道理。一旁的刘爱清气得不行，孟祥民仍坚持用他惯用的沉默应对。

　　在刘爱清的记忆中，一家人似乎没沾过孟祥民什么光。

　　原本在企业做会计的刘爱清已经下岗10多年。妻子的兄弟姐妹都劝孟祥民，他熟悉的企业有上百家，哪个企业不能给妻子找个活儿？光靠他每月2000元左右的工资，还要俸养年近八旬的父母，日子过得真是捉襟见肘。

　　每当这时，孟祥民总是沉默。

　　孟祥民留给妻儿的只有一套狭小局促的两居室。在他和妻子的卧室里，只有一张床、一个衣柜，一台缝纫机还是妻子当年的嫁妆。摸着老旧的缝纫机，妻子说，孟祥民踩缝纫机也是一把好手，家里缝缝补补的活儿都是他干。

　　除了挣钱少、天天加班外，孟祥民还真是刘爱清心目中的好丈夫。早出晚归的孟祥民会在某天起个大早，悄悄给妻子包上100个饺子。等妻子醒来后，热腾腾的饺子已经上桌。病重期间，孟祥民常常安慰妻子：“放心吧，我会坚持下去。我走了，谁给你包饺子？”

　　一辈子清贫的孟祥民从来没舍得给妻子买个礼物，却没少给妻子惊喜。

　　有几天，妻子发现孟祥民不管下班多晚，都会钻到地下储藏室，也不知他捣鼓什么，问他也不回答。直到有一天，总是披星戴月的孟祥民突然早早回来，一进门就拉着妻子去了储藏室。原来这天是妻子的生日，那些天他在地下室，是在悄悄做被子——给妻子的生日礼物。

　　孟祥民是女儿孟小茜的保护伞。妈妈急了还会打女儿两巴掌，可爸爸从来舍不得打，女儿有什么事也总愿意跟爸爸交流。后来孟祥民工作太忙，有时起早贪黑好几天都见不到闺女的面。父女俩就约定了特殊的交流方式：写字条。

　　孟小茜记得最后一次写给父亲的字条是几年前她闯了祸。男孩子性格的她有一次跟同学打架，被学校严肃处理。委屈的她不敢跟妈妈说，只得写字条向爸爸诉苦。

　　孟祥民告诉女儿，她已经长大，要学会用脑子处理问题，而不是用拳头。这差不多是他跟女儿第一次像成年人之间那样对话，也是最后一次。

　　2008年8月，孟祥民结肠癌病情确诊时，淄川区环保分局正在整治一批污染严重的企业。如果请假，他负责监管的20多家重点企业就得交给同事。不愿给别人添麻烦的他，悄悄隐瞒了病情，毅然决定推迟手术。

　　等任务结束，孟祥民去做手术时已经是2009年年初。手术后，医生告诉刘爱清，孟祥民结肠癌已经转移至肝脏，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得知病情后，孟祥民沉默了许久。可这个硬汉手术出院没多久就又嚷着要上班。原来，当时淄川区又开始了新一轮专项整治，孟祥民自告奋勇去督查任务最重的罗村镇，因为他熟悉那里。

　　孟祥民的主治大夫悄悄告诉刘爱清，癌细胞在体内已大面积转移，按照以往的经验，病人会痛不欲生，如果需要，可以注射吗啡止疼。

　　可在病房里，妻子从来没听到过孟祥民的一声呻吟，更没见他用过止疼药。有时妻子给他翻身，只是轻轻碰他一下，他也会立刻皱紧眉头。“疼吧？”妻子心疼地问。可是，孟祥民最多回答一声，“嗯”。

　　2011年春节后，孟祥民的病情恶化，癌细胞已向全身扩散，不得不再次住院接受治疗。这一次，他没能再回到心爱的环保工作岗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