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那场青草芬芳的爱情

　　回想起来，那已是13年前的事了。那时我18岁，丽16岁，正是情窦初开的年龄。我们是邻村，我家在山上，丽家在山下，我从山梁上向下看，就可以居高临下地看到她家的全景,我们两家的庄稼地，也是 “田挨田，地挨地”。

　　当时的丽像一株红红的桃花一样含蓄的美，她的勤劳，她的善良，在村里远近闻名，村里的男孩都把她看作是心仪的对象。

　　我和丽的哥哥是同学，也是好友，他常来我家，我也常去丽家。一来二去，我去到丽家就像进自己的家一样方便。遇上丽的哥哥不在，我们也会聊一些生活琐事。一些在农村很普通的事物，我们聊起也滔滔不绝和津津有味。有时，我竟然忘了我还在她家，忘了她的爸妈就在不远处的自留地挖土种菜。我第一次感觉到生活在乡村的美好，仿佛这里的一草一木一山一水都充满诗意。从这以后，我的思想也逐渐发生了改变：与她哥交流、玩耍完全成了我接近丽的“幌子”。我总是盼望着放假，盼望着见到丽，我心里明白，我已懵懵懂懂地陷入一场爱的漩涡。

　　和丽正式恋爱是在我上高二的那年。从我们来往的书信中我才知道：丽其实一直也暗恋着我，就像我一直暗恋着她一样，只是她怕自己文化低，怕我轻视了她。其实丽又何曾知道，我并不在乎这些，我只希望她有一颗善良、纯洁的心，更何况她还长得桃花一样清新脱俗，芬芳扑面。初恋的时光是美好的。每次假期回家，我都会在山梁上放开嗓子唱歌。我放开嗓子唱，目的是为了让丽知道我回来了，我们又可以见面了。丽听到我的歌声，通常会背着背篓拿着镰刀往山下走，我装模作样拿着一本书从山上走，向约会地进发。通常丽的背上已盛满扎扎实实的一背篓青草了，因此，我总能闻到她带来的青草的香气，淡淡的，还夹着野菜花的芬芳。我想这也可能是我所体会到的爱情最初的香气吧！就这样，我们在这片野花盛开的土地上谈生活，谈家庭，谈未来，谈山外很远很远的城市……；在光秃秃的岩石旁我们一起听风，听雨，听山涧的溪水和鸟鸣……我们偷偷地爱着又快乐地活着，我感到，幸福就像身边这一丛丛飘飞的芦苇那般转身触手可及。

　　正当我沉醉在青草芬芳的爱情里，丽忧郁地告诉我，她想去城里打工，以减轻家里的负担。我不知丽何时产生这种想法的，听到这一消息，我的心像是被石块重重地击了一下。我知道，如果丽真的走了，在大都市灯红酒绿的浸泡下，我们纯纯的爱情将变得弱不禁风。我极力劝说着丽，丽满含泪水点了点头，并不再提此事。

　　再次从学校回老家的时候，季节已是隆冬。让我失望的是，丽在我们分开的第二天就背上行礼去南充打工了。村民们议论纷纷，说丽进了某某酒店当服务员云云。我心里难受极了，我边走边想，边想边流泪，心里除了空虚、失落、悲伤，就是无边无际的恨。我恨丽不遵守诺言，说得好好的居然就走了；我恨那个带走丽的老女人，是她拆散了我们的爱情。我再也不会去那空荡荡的深沟了，我觉得曾经的爱恋和快乐就像是一场大梦，就要随着山涧的烟岚轻轻飘散。

　　当我怀着悲痛的心情找到丽时，她已在一家餐馆上班了。丽穿的不再是一身我熟悉的红装，而是很入时的打扮，涂着淡淡的口红，脸比以前更白，我隐约可以闻到一缕胭脂的清香。但说不出为什么，我只爱从前的她，爱她从前毫不修饰的美，还有她身上粘满青草的香。为了不影响她工作，我们只谈了半小时。看得出，她还是爱我的，这半小时里，她给我说了很多很多，希望我能体谅，理解她的难处。但我还是坚持要她放弃这份工作，回到我们那充满乡村浪漫的“伊甸园”。我们沉默了好一会，最后我狠了狠心，还是转身走了，留给丽一个失落孤单的背影。我不知那刻的丽流泪没有，我只记得我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想噙也噙不住。

　　后来，我再也没见过丽。

　　我不知道丽还会不会想我，但我一直怀念那段飘满青草芬芳的爱情。

　　◆唐志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