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亥(一八九九）年荷月。
懿旨：“山东巡抚职变。拳匪肆虐，须智勇拔粹之士，特着袁世凯补任。钦此。”
报录人敬赠有“慈禧”金字宝刀。袁世凯双手接过，跪誓：“定殚灭拳匪。”
袁世凯领新建陆军，冒雪前住山东“剿拳匪”。此后，山东、直隶怎祥戮力勘“匪”的呢?怎样逼那拉氏承认义和团办拳场和如何烧教堂的呢?
一
山东省乐陵县五纸坊——直隶省宁津县丁庄。五纸坊、丁庄,是一条东西直线上的两端。它们是村界、县界又是山东、直隶得省界。两村相隔三华里。腊月初六晚上，山东义和团坎部、兑部、巽部残部被枯渊逐鱼似地逼到这儿。坎部、兑部原来各一万二千人，现剩各五千四百余人。真残酷！离部、乾部、坤部、艮部、震部，已先后在惠民、阳信、商河、临邑、平原全军覆没。共死亡十七万七千二百九十余众。袁世凯在剿灭义和团过程中，死伤三万九千多（包括保甲队、团练兵）。袁军丢大炮三十八门，义和团地雷厂被毁六处。受连累的百姓死三十九万四千多。宁津知县一天内把丁庄百姓活埋在一个猪圈内四十七人；在袁家(现宁津县柴胡店公社内) 一早晨砍死七十六人，实际部是庄户人。
腊月初六晚，近半夜。坎字团大师兄孙中，从丁庄巽字团魏金明那儿回到杨纸坊。他睡不着呀!因为哀世凯用五百匹马队，六十门大炮，七千六百新建陆军，正以钳形战术包围他们。袁世凯在离丁庄十七华里的朱家寨德国教堂登墙督战。黑云压城城欲摧，战鼓晓寒旌旗裂！孙中那能睡得着呢！
孙中，祖籍惠民人，己亥年二十七岁。戊戌年在哀世凯部任官带（营长）。袁世凯的红人。这是因为他十八般武艺，习无不精；因为他《左传》、《战国策》、《史记》、《孙子兵法》，字无不通；因为他兢兢业业，严守职分。相传孙中是孙武之后，然史无可查，不论。当谭嗣同来天津向袁世凯求救支持光绪帝时，袁世凯一口百应，“愿借一机报效皇恩！”孙中认为袁某厚道可交；当袁世凯“向荣禄泄密时，孙中谅讶袁某两面三刀；当哀世凯命令他抄拿康有为时，孙中看清了哀某阴险狠毒的本质；当哀世凯命令孙中去塘沽阻截康有为、梁启超上轮船逃亡日本时，他满怀正义的火花爆炸了，他和另外三个人，怀着救国救民必先拯救忠良的心情，佯称康、梁为日本人，放走了他们。从此，孙中一气跑回宁津县李庄李忠华家。
李忠华是孙中父母的同窗好友，德宗同治辛未举人，曾任过东光、宁津知县，为人正直，甲午战败，耿耿于怀。他恼恨西太后，削发当了五大庄玉皇庙的和尚。李忠华见了孙中之后，听了袁世凯戊戌勾当，潸然泪下。他觉得中国亡无日矣!孙中最初住在李忠华处，读五经、诵四书，但着力探究孙子兵法。他恨哀世凯，但不同情义和团。特别是李忠华讲到义和团常杀财主，开仓济贫，他恼义和团。直到袁世凯派人杀了他奶奶，把他爷爷绑了天灯，义和团葬埋了他奶奶的尸体，他还是不同情义和团。己亥年六月，袁世凯派人暗杀孙中，孙中发觉后，下狠心杀了来犯，背着李忠华，在了五大庄的拳场。拳场在山东省乐陵县小刘庄，直隶省南皮县小吴庄和宁津县张凤巢庄的中间地带。孙中后被推为坎字团大师兄。
孙中睡不着。魏金明睡不着。黄佑睡不着。郑大德睡不着。他们聚集在杨纸坊郑大德家。大德家在村最西头，过去枣树行子，一翘脚就看到丁庄的烟筒。郑大德是兑字师兄，坎、兑、巽三军住在他村，他觉得担子分外重。
在郑大德家吃了中午饭。黄佑冬去查哨。这时，孙中急急忙忙对魏金明、郑大德说：“还是老办法，把坎字团、兑字团旗挂在最高的树上，让袁世凯远远地看到高兴。声言打惠民城，为孙大师兄报家仇。”魏金明、郑大德哈哈一阵大笑，认为此计甚妙。
腊八凌晨，鸟枪在郑大德门前响了，划破了恐怖而寂静的夜空。五纸坊阵阵骚动，老百姓转移着。坎字团大旗依然飘扬着。坎字团大师兄孙中，兑字团大师兄郑大德骑着高高的火红马，到处通知：“弟兄们！多吃点八宝饭，多喝点腊八粥！吃饱点，喝足点，打到惠民去！活捉袁鼋蛋。”
太阳一杆子高了。一群马队从丁庄东南头流窜出来，蹚起了烟尘，马群时隐时现。飞马从西北向东南，自东南戛然向东流星般逝去。孙中、郑大德在杨纸坊西南角榆树下，用望远镜看了个仔细：这是哀世凯的马队。孙中知道，这是包围五纸坊义和团的。孙中命令：“郑大德师兄依计带兵向东南进击。把大旗举高点。”郑大德领义和团三百多人，分两路，举着坎字大旗，兑字大旗，直奔惠民方向。
五百多匹马队铁桶般包围了义和团。坎字团旗靡，兑字团旗倒，三百多义和团有二百多人死在血泊中。死的人一个枕一个。
袁世凯骑马来了。一个官带前来马下跪报：“报告大帅！坎字团死五千四，兑字团死五千六。大师兄郑大德彼活捉!”
袁世凯，年方四十，身强力壮头脑活。他在马上一皱眉头，问道：“孙中呢？”官带一惊，随即答道：“可问郑大德！”“带郑大德!”郑大德被反绑着，挺胸昂首澄裂了眼眶子。袁世凯问：“孙中昵?”郑大德说：“袁鼋蛋，你杀了孙大师兄的亲人，他要报仇！亲领一千人马到惠民去找你去了！”袁世凯一阵奸笑，脸一板道：“王官带、刘官带、钱官带、张官带，你们速去惠民，将孙中的头拿来！”
“遵令”
“把郑大德带到朱家寨，本抚院还要向他请教！——好好招待，死了我要你们的脑袋。”
二
在郑大德领兵向惠民进发时，孙中已领一万余众来到“三不管”——拳场。
拳场是宁津、乐陵、南皮三县黎民百姓在戊戌年建德义和拳“司令部”。“司令部”指挥所在南皮小吴东南、宁津张凤巢东边、乐陵小刘西北的广阔地带。这儿是知县不来、知府未闻、巡抚莫解得“三不管”。宁、乐、南三县黎民办拳场，先是杀富济贫，暗来集合。这里存粮不下千石，地雷厂存放地雷八百六十七颗。四下要隘，遍布地雷。孙巾托宁津县五大庄魏金明在腊月初二就来联络。当时地雷厂“厂长”是李陛升，他是五大庄首创义和拳的，比魏金明大七岁。排庄乡辈，兄弟相称。魏金明背着二师兄黄佑来的，李陛升为人拔刀相助、见义勇为，他愿意让山东义和团来三不管。正当五纸坊坎字团、兑宇团大旗高高飘扬时，两部义和团近万人先后潜入三不管。这是孙中的“兵不厌诈”“金蝉脱壳”计，也是直、鲁义和团齐心的硕果。
袁世凯在朱家寨德国教堂向那拉氏发出电报：“鲁拳匪勘殚，正筹特产无核枣进献庆老佛爷（那拉氏）六十五高寿”。
袁世凯在乐陵县搜刮无核枣。他给保甲长明文规定：一人五斤无核枣，少者立斩。
商庄商玉林家有小儿五岁，偷吃房上一把枣。娘从口里剜枣，将抓去的枣全掏回来，还打肿了小儿头，小儿惊吓爹来痛打，跳房后井中死去。商玉森家有四人需交二十斤，还差三斤，被保长用木棍压了半夜，肋断胆裂死去。
哀世凯在乐陵为那拉氏65岁生日，筹无核枣五石，派刘官带用马车送往东光运河渡津，转往京师。河间刘知府获悉小枣在寨子被义和团卡，报总督，总督派南皮、盐山八百团练来捉拿义和团。有三个义和团供认自山东来，同时，黄佑向盐山五沿教堂密报山东义和团驻三不管。直隶总督电报那拉氏，那拉氏急电袁世凯来三不管剿办。袁军前头营六百余人死在地雷阵中。哀世凯从济南府急调大炮五十门，务必勘尽。
孙中抓了六个舌头，知道调大炮，知道三不管南边、东边是袁军，西边、北边是直隶团练。总之山东义和团处在四面楚歌中。孙中还打听着郑大德囚于朱家褰，他又获悉袁世凯坐阵长官镇。
水泄不通，插翅难逃，大有权军覆灭之灾。一个指挥者怎么办？众推孙中大师兄，总领直鲁义和团。这要看孙中的本事了。
孙中、李陛升、魏金明、黄佑在拳场地窝里开会。地窝子在方圆二里多的密松林里。汉坟一个接一个。会议一开始，李陛升说：“袁军攻了两次，地雷炸跑了他们，炸飞他们。眼下地雷不到三百颗了。最多还能反击两次，两次胜利了，到第三次就束手待毙了。”多么严重呀！一万多义和团的命运何去何从？魏金明照孙中计提出：“打到五沿去!烧了教堂，就是割了袁世凯一只耳朵。”黄佑反对说：“历代农民造反，哪有一次胜利？”孙中一听气炸了肺，驳斥道：“二师兄!你这就违反中国历史事实了。陈胜吴广举木为兵，导致子婴降；咱山东黄巢兴兵，直捣长安，建大齐引起唐亡；河北军窦建德打得隋军晕头转向；河南瓦岗寨，战败隋大将张须陀；李自成挺进北京，洪秀全占据金陵。这些是万中之一，你怎么泄咱农民军的气!”黄佑说：“你知书识理，我讲不过你。我问你，直军包围着义军，你怎么突围?”李陛升早知道黄佑只为杀了人在了义和团，没有真心“杀赃官、灭洋人”，救百姓，兴中华。他朝孙中挤挤眼说：“越在难处越要和。不要争了，依魏金明老弟之计行事。北防力弱，冲出去，打五沿。五沿有外国人，袁世凯必去营救，这样我们就解了围。”黄佑不服，四人抓阄，黄佑抓了个“打五沿”，甘心情愿认输。
黄佑、魏金明领了打五沿的任务，他们备战不提。李陛升给孙中送了炒鸡蛋烙饼，他问孙中怎么打?孙中说了化妆找红灯照打朱家寨的计划。李陛升拍了下孙中肩膀，笑了阵说：“略同!略同!”李陛升介绍了钟鼓。张庄的红灯照，大师姐是张传玉，是他童养媳。张传玉的红灯照，自长官回民，南至杜集闺秀，都有人当红灯照，共计三百七十多人。可领她们打朱家寨德国教堂。袁世凯定然搬兵去救，借机西取东光杏行，烧了教堂，夺下寿枣船，乘船到沧州，达天津，进北京，直闹得那拉氏老妖精睡不安。孙中依了李陛升。
孙中在袁军进攻拳场时潜使张庄的。腊月初十夜，黑云笼罩天空，雪花飘飘。袁军赶了三百多头毛驴子来趟地雷，李陛升翻穿皮袄出了地雷阵，毛驴子见了皮袄一跃又一跃，吓得向刘廷献庄、长官、小王庄方向乱跑。袁军来赶，已经成了射出弦的箭。袁军只顾赶毛驴，孙中借着纷乱之机，顺营长官东边回民松树坟，跑到五大庄，赶到张庄。
孙中在张庄北边砖窑东边小房子旁被红灯照绑了起来。直到天明才见到张传玉。张传玉听说他是孙中，上去朝头顶打了一砸衣棒子。孙中疼得晕倒在地。张传玉泼了凉水，孙中醒过来，要水喝。张传玉问：“你在五纸坊葬送了一万多义和团兄弟，今个跑到这儿做奸细?”孙中笑道：“大师姐!我不是来做奸细。眼下，在三不管，哀世凯围了我们，我们一万多兄弟命在旦夕。”张传王一听还有万多人，又喜又疑。孙中看看张传玉红头巾下的脸色带喜悦，忙说了五纸坊用计之事，又说了李陛升派他来借兵。张传王听说李陛升，脸一阵红。但她随即问 :“信物呢?”孙中老实地说：“没有。”“吊起来，是个正式奸细。”。几个红灯照吊打孙中，孙中被打得肉开皮破，矢口咬定来借兵打朱家寨。正在吊打时，黄佑突然进来。他看见孙中被吊打，火上加油说：“他是袁世凯的官带。袁鼋蛋在长官派他来的。”孙中一阵气炸，但又难以反驳。他双手吊在梁上，两腿朝下打秋千，张传玉知道黄佑不地道，问他来干什么?黄佑说：“李陛升派他来送信，赶快到刘廷献北接德。”
原来，黄佑一见孙中人不在，想了想刘廷献这儿发生了毛驴战，他跑出来，投降了长官袁世凯，向袁世凯密报义和团去战五沿。袁世凯让他到长官诱出暗藏的红灯照，在刘廷献北聚齐后一网打尽。黄佑依计行事，来到张庄。张传玉救夫心切，没有细细想，让黄佑领路，向刘廷献进发。三百多红灯照刚出发时，孙中急着喊：“大师姐!你别中计呀!一万多义和团在三不管，难道需要你三百人去支援吗?”张红玉立即醒悟道：我太私心了。”“于是，他叫人绑起黄佑，用铁鞭把黄佑打得死去活来。正这时，李陛升来了。他是来向孙中报信的，想不到遇到了黄佑。李陛升让活埋了黄佑。张传玉传令活埋了他。张传玉被李陛升说了两句，她把孙种解开，道了歉，吃了饭，计议当，直捣朱家寨。
朱家寨教堂，在寨中央。外有城郭，中有牙城，里有内宅。攻打起来可不容易。张传玉在扬盘捉了两个教徒来冒冲送鸡鸭给教堂，跟迸十几个红灯照。砍了站岗的，宰了放哨的,落了吊桥，红灯照象黄河决堤般从北门涌进，挤到教堂，大杀洋毛子、二毛子；孙中只身一人跑到楼上，点了火。他下楼后,双刀飞舞，杀毛如泥。火焰熊熊，烟雾弥漫，整个朱家寨一团混乱。孙中在慌乱中捉了个洋毛子，问明了郑大德下落。郑大德扔入水牢。孙中前去，砍了门卒，砸了门锁，跳入水中，背出郑大德，找了两匹腰围腿短尾巴长的马儿，驮上郑大德。他骑一匹，李陛升骑一匹。走前，孙中对张传玉说：“烦大师姐领小妹妹们快去大柳，宁知县一旦向北发兵，乞求阻击。”张传玉点头应允，命令在朱家寨找了些洋枪，直奔大柳。孙中、李陛升、郑大德奔刘廷献东北而去。
袁世凯派出五个营去保卫五沿，忽有牒报：“朱家寨告急。”袁世凯想：那教堂是德国的，若惹恼了德国人，他这山东巡抚还当得成吗?快快去救外国人，回来再杀贼刁民。袁世凯下令撤兵，清军南下，拳场解围。
孙中回到拳场。已到腊月十一傍晚时分。他吞了一口雪，吃了块冰冻的棒子面饼子，整束义军，向杏行进击。
三
那时候，教堂林立，教徒遍地。义和团到处有人救，义和团也时时被人报密。就在义和团驻守三不管这几天，外国领事馆电报如雪片飞向德平、乐陵、吴桥、南皮、东光和盐山。宁津两天内成立了防匪团，宁知县亲任团练长，光南小北大、东柴西衙四镇就有八百多人参加。德平宋集教堂派出奸细三十六人；宁津李满庄教徒们二十七人，主动通风报信；小王庄有一家七日人，三对半出来当探子；盐山五沿教堂出动九十三人收集义军情报；南皮王寺教堂教徒出动，在平民胡同站岗；东光杏行教堂，调了十七门大炮支援“袁大人”。以上教堂每天电报不下六次，八方支援。
孙中领着浩浩荡荡的义和团，兵分三路，在腊月十二日中午正式跨入了直隶省。那时候，张风巢、长官、郑庄、王德厚、大小苑，锣鼓喧天，鞭炮齐鸡，老幼举黄蓝小旗，夹道迎接义和团。南路是孙中的坎子团，北路是郑大德的兑字团，中道是魏金明的巽字团。北路经南皮肖桥直取杏行，中道经宁津县河南大侯庄径向东光县，南路从长官、王德厚庄、大苑庄、李明杨、曹塘长驱直入。
单说南路孙中。他来到长宫，回民们拦住他诉苦。因为袁世凯在这里三天半，据阿訇报告孙中：奸污妇女回民七十六人，最小的十二岁，最大的七十四；当“拳匪”被处置死七十六人；妇女受辱自己跳清真寺后边的湾有十九人；妇女受辱旋即被刺死八人。袁世凯奸污四个，都是头一天奸污后，第二天早晨勒死，用食盒抬到西大湾，身上捆了砘子扔进水中。年方四十的袁世凯还和不在教的耄耋回民掰手腕，掰不过他就剜心眼、砍头。袁世凯一次在十字街上提着人头说：“不在教，必在场(拳场)，杀无赦！”
孙中听了回民纷纷起诉，他让义和团收拾尸体，安抚死亡家属、到清真寺找阿訇献策；他自己扛了铁镐，到东街外掏坟坟。义和团把无辜死去的回民同胞，抬到清真寺，净了尸，缠了白布，架入棺罩，送到坟堂，一一按礼厚葬。孙中派人找到李陛升，开了拳场粮仓，给每家回民一石粮。
时间对战争来说，比生命还宝贵。竞在孙中周济长官回民时，在时间上输给了袁世凯。袁世凯收到各方情报，他这个一步十计，眨眼有态的孬种王八蛋，在朱家赛烟雾中清醒过来，他对天长叹：“孙中日夜不离书，学富五斗，才高余一筹，吾不如孙中智多谋广也!”袁世凯已明白中了孙中的计，当知孙中在长官时，就急电宁知县从宁津快快到大柳，在大柳整饰团练，从南边向大小苑推进；又急电王寺教堂，武装教徒一千三，急去大小苑迎面截击；他袁军五百马队从东面追击，务歼孙中于大苑庄，勿使，每一个拳匪长驱直隶境。
孙中领兵来到王德厚庄西头，就听到各处的庄户人向他报告：官兵从四面包围来了,袁世凯的来势更凶，都是马队。孙中每见一人来报，必是作揖深谢。他审时度势，连写了三封信。一信送郑大德，如此如此；一信给魏金明，这般这般；再信遗张传玉，依计行事。
腊月十三日傍夜时，孙中在王德厚庄、大小苑庄父老兄弟们竭诚竭义的关怀下，布置好了战前的一切。他和王德厚庄王老翁(名已忘。他留下的大刀赠河北博物馆。赠刀者为其子，赠时为1959年夏。笔者在座。)摸黑来到一棵弯身大杨树下。王老翁从坡下爬到树旁，用菜刀削了半尺长、三寸宽的树皮，老翁望一眼孙中，笑道：“请留名。”孙中正愁无墨，老翁从怀中拿出文房双宝，孙中疾书：“袁世凯当夜死于此!”老翁哈哈笑道：“不愧为孙武军师之后。”孙中苦笑道：“不是直隶父老献智献力，义和团须臾亡矣！”老翁皱眉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袁鼋蛋在长官害死这么多人，逼得老百姓上梁山啦，袁贼必亡，义军必胜!”孙中搀扶老翁，当老翁指点，立在战斗指挥部，但等袁贼前来送死。
袁世凯来到长官，家家关门，个个锁户。他本想杀个片瓦不留，又念勘“匪”事切，只在西街外稍事溜马，即时行餐，立刻杀出小王庄，过了周庄，掠过王德厚，飞内东大苑。这时听得友军东西南北，连喊冲杀声，震耳欲聋。心想：友军各自为政，必中孙中计。他放心不下，下马徐行，来到一棵树下，见有白皮，举目一观，上书“袁世凯当夜死于此!”先是心惊胆寒，既而仰天大笑：“孙中呀，快二十世纪了，你还用几千午前的老计策，不怕洋枪洋炮吗？”正想到此，轰隆隆一阵炮晌，忽闪闪，如雷似电起了几百堆火。火光中，驴车、马车、牛车齐奔，几百头牛屁股上失火，直冲冲向坡下。那坡下是何人?恰是四面八方来围义和团的官军。袁世凯看到车轮滚滚而来，牛冲冲而上，眨眼间冲入马队里。齐整整五百匹马队，活象孝子摔瓦，或飞或溅；在散乱中，马尾失火，大军被车轧死。袁世凯急上坡，飞来一箭，射中他左胸，然而狡猾的袁世凯在火光里却去摸胳膊肘子。此时，孙中提刀携弓扑来，袁世凯刚要放抢，孙中一巴掌把枪打到高空。袁世凯的亲兵又待放枪，枪未响，头落地。袁世凯见大势已去，跪下求饶：“孙中兄！你在本部，我提升你当的官带呀！”孙中说：“慰亭老兄！你行无毒不丈夫，我信量小非君子。孙中不杀你！”
“杀!杀!杀!”打败众官军的弟兄们，庄乡们围了上来，在篝火光巾，央求杀袁。
孙中把刀插到背上。微风中飘游着黄刀穗。他向王老翁说了几句，王老翁当众解说：“众庄乡、诸义军：杀贼容易保民难呀!我们杀了袁鼋蛋，义军北上灭洋人，斩赃官，清政府再来杀我们，可就太残啦!我们向袁鼋蛋提个条件。”袁世凯点头哈腰：“请!请!”王老翁说：“不杀这带人!”“中!”“不抢这方物！”“中中！”王老翁又喊：“带宁知县来!”“鄙人到。”“张传玉、郑大德押着宁知县。王老翁说：“你送袁大人到城里治治伤口去。”“尊老人命。”
宁知县正送袁世凯步行，孙中牵了两匹马，给了袁世凯、宁知县。孙中道：“请大帅留字!”袁世凯问：“什么?”孙中说：“我代你进宫送寿枣，请留名片。”袁世凯一阵为难，终于应下，抽出名片，题了几语，交与孙中。孙中扶袁世凯上马去宁津城里。
孙中清点敌马，四百七十九匹(死两匹，伤六匹，失踪八匹，有三匹为三小农偷走)。他让老翁分给庄户人。孙中庄重地说：“庄乡黎民，出车出牛出柴，打扰太甚；以马代损，多谢乡亲。”许多人阵阵有语、低议，纷纷告知王老翁，王老翁致词：“孙长大师兄！庄乡们求你派个百多义和团骑马奔杏行，烧了那教堂，宰了那毛子，去去残害咱中国人的根，端了他们的窝。”孙中作揖并应允，立点四百九十五人，连他496名将卒西取杏行。
需要补叙是：坎字团在大小苑被清军围着；红灯照、兑字团、巽字团则埋伏在清军身边。孙中的预先命令是：一见大树火光起，即为冲杀格斗信号发。官军围困坎字团，势必走下蛤蟆湾来。大小苑恰是在湾中心，四周人多且高的盆边地形。村民领孙中看了这地形。他看的书多，很快想到了孙膑斗庞涓、田单打燕军，六国走咸阳。为此，树上写字，牛角拴刀；车辚辚、马萧萧，坎字团兵器齐炫耀。这是大小苑里德布置。官军背后，宁知县领团练出大柳，红灯照三百多人每人一把单刀，脚跟脚地尾随着；宁知县领兵从南边围了大苑庄，红灯照则在其后边围了宁知县。王寺教堂一千多教徒军，还没有到肖桥，左有兑宇团、右有巽字团象钳子夹蝎子一样；夹持前往；教徒军到了小苑北，兑、巽两团，郑大德军左，魏金明军右，”保护着他们。火光起，信号发，红灯照大杀宁津团练军。郑大德、魏金明刀劈二毛子。团练军、二毛子死的倒下，没有死的吓得往前跑。前边来了车，来了牛，叫牛角刀子戳死的，横七竖八。袁世凯的马队被大车冲乱了阵后，牛带火，火燎人马，坎军猛刺袁家官兵。因此，哀世凯三路合击坎字团，结果是分三路被吃掉。连袁世凯也被活捉。
世凯，一步十计、眨眼百人命。他对孙中恨得咬牙切齿，浑身抖颤。尤其是，名片落入孙中手里，万一进了北京，那拉氏向来周密细致，摆布了西太后、光绪一派得了势，他袁世凯不官贬十六品之外才怪哩！袁世凯在德州病床上思来想去，集中了浑身的毒汁，定了一条妙计。坐在床边上大喊：“唤主簿！”主簿来到，袁世凯让他给孙中下了请坫。
四
己亥腊月十四日夜久。在张家大庄财主宴会厅。灯火通明。孙中、郑大德、魏金明、张传玉四大师兄姐开会。中心议题有三：1、杏行教堂现在烧不烧；2、卡的哀世凯给西太后的寿枣送不送到北京去；3、孙中到不到哀世凯那儿作客。
对杏行教堂决定围而不烧，必要时则务必烧 ;由魏金明负责组织，正式烧前进行宣传；教堂内愿意回国并反对略中国的可以放出，不杀他们。郑大德领坎字团、兑字团急进沧州，占据沧州后，卡住运河。张传玉部回宁津，在长官、柴胡店、大柳、保店、小店五处设拳场，重点打击恶霸地主和二毛子。孙中独身一人去见袁世凯。
孙中喂马至天明。他刷马毛，备鞍鞯，装饲料，重给马蹄钉了掌，还给它配了红穗头。青马红缨，配上黄冠玄衣皂裤的孙中，鲜艳夺目、肃静典雅，英姿焕然。
孙中上了马，郑大德、魏金明失声大哭，张传玉俺面泣咽。众将卒垂首屏气。
孙中驰马上高坡，回首一笑，战友泪纷纷，沾满襟。孙中脑海掠过班超句：“不入虎穴，焉得虎予。”
孙中策马加鞭。从吴桥，奔桑园，下马德州府前。袁世凯准他进。孙中亲到危屋客室内。哀世凯脸一翻，眼一蹬，手一挥：“拳匪首！绑起来。”孙中站在那儿，眼光咄咄逼人，铁塑的张飞一般；他反剪了手，几个戈什帮了他。孙中想：“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青照汗青。”
“袁大人！我怕你杀，能一个人来吗？”孙中扭头不看袁世凯，不慌不忙地说。
哀世凯象被针刺了心窝。他思忖着：孙中做事周密细心，他断然不会冒冒失失地来呀！于是，他命令道：“德州府周围有拳匪，一天殚尽。此令。”出去剿拳匪的回来报告：“不见一个拳匪。”袁世凯在室内徘徊：孙中葫芦里装了什么药？这个一步十计，阴阳八卦的袁世凯命令给孙中上刑。
孙中被吊起来。挨了四十皮鞭，他笑道：“告知袁大人！义和团全军向德州府赶来了，你们的日子不长啦。”哀世凯听孙中一提，急忙向直隶总督发电报：拳匪拟进沧州并卡运河。电报发出，哀世凯命令：“立斩孙中。”
孙中已被推到德州北门外。维护刑场的分四层官军，足有五百多人。袁世凯为了大苑庄中箭那口怨恨气，骑着高头大马，向来刑场亲监。德州府人听说杀孙中了，老百姓前来看热闹，看看这个刀枪不入的义和团会不会应验。只有少数和义和团打过交道，才流泪。
杏行教堂四门堆了柴禾。高墙外都是持刀的义和团。大师兄喊过话后，杏行教堂北门外的张氏领了两个洋毛子从柴禾钻出来。洋毛子愿意回国，不支持本国打中尉。魏金明准他们回国。张氏宣布退出天主教，当个良民百姓，魏金明在他门口贴了红条：“此人退教，勿杀！”魏金明看看教堂楼上下的人脱了光腚，不分男女的洋毛子、二毛子搂搂抱抱，做垂死的一乐。魏金明向西门下令：“点火！”柴禾上加了石油，一点就“轰——”地一声，黑烟腾空，火舌向教堂楼伸卷。洋毛子吓得魂不附体。有一个跑下楼，从北门口柴禾缝往外钻，头刚探出，魏金明象切西瓜似的坎裂了洋毛子头。顿时，楼上惊呼:“快给袁大人拍电报，来灭拳匪呀！”魏金明听了，站在西南角一座高坟上喊：“等袁军来了，你们早就烧成灰啦。”魏金明放大嗓门喊：“你们向袁世凯发电报，放了孙中！我们立即停止烧教堂。”里边一个头子听了如鱼得水，马上命令向德州拍电报，活命最要紧哪！
孙中已临刑坑。袁世凯下马来到孙中前十步远，劝道：“孙将军愿扶我大清，为时不晚哪！”孙中不回话，袁世凯说：“我拜你为四品知府，任职惠民府怎么样?”孙中站着不言语。“那么济南府呢?”孙中不吭气。袁世凯嘿嘿奸笑道：“你在大苑救我一恩，我已经报了。我可不是忘恩负义的宫带。”
孙中一听骂他，朝袁世凯脸吐一口：“呸——杀有头，斩有首，你何必放臭气！”哀世凯拔出指挥刀，朝孙中左臂一刀，孙中左臂裂，血殷地。孙中仰天大笑：“姓袁的,再砍右臂吧！”袁世凯反倒拱起腰，瞪着蛇眼，双手攥着刀往后退。
“报大帅！杏行教堂急电。”
“念。”袁世凯捂捂胸口，忧云扑面。
袁世凯听了一惊：“拳匪胆敢烧外人教堂！”他立即指使只留五个亲兵，其他人回营。
袁世凯向孙中下了：“孙将军,我马上给你接胳臂，你快回去下令不要烧了教堂。”
孙中脸色冷若冰霜，斩钉截铁的说：“我是即将为雄鬼之人，不管人间名利。”
袁世凯让人抬回孙中，亲自给他敷药。请来了个洋大夫，为孙中接胳臂。血流太多，孙中头晕眼花，心里扑咚。洋大夫看孙中脸色泛白，除止血外，给孙中输了血。孙中要睡觉，德州知府来转告袁巡抚的意思：只要停止义和团烧外人教堂，“袁大人有求必应。”孙中觉出伤口疼痛，但他清醒地意识列：周围皆敌，何能示软？他心怀坦荡，脸放怡色，铿锵有力地说：“袁巡抚用刀砍了我的左臂，我只要那把刀去指挥义和团杀赃官、灭洋人。”德知府笑容可鞠，低声下气地说：“这个转告。那杏行教堂的事——“给我刀，我就走。停烧就是了！”
袁世凯那把刀是邓拉氏恩赐德。他舍不得让孙中拿走。但是，杏行教堂关系到中外，换句话说，对他升迁干系甚大；这是先抓军权再当皇帝的袁世凯必所顾及的。哀世凯权衡了利弊，还是送给了孙中那把刀。
孙中来德州，丢了左臂，夺得宝刀，这似乎不合算。其实孙中还有更神妙的打算，那是下文。当下，孙中骑马来到杏行，教堂上已烧到中楼了。义和团提桶、端盆来灭火，披着湿被子去救人。三十七个洋毛子被抢了出来，八十四个二毛子被背了出来。孙中让义和团给洋毛子、二毛子净了身，换了农裳。……
孙中策马加鞭，赶到马厂，遇到了郑大德。郑大德离开北上的行列，和孙中来到运河东岸。河上冰封，堤树萧索，朔风紧，黄天曛。二人在弯腰枯树下，相互交流别后情况。孙中思索了阵说：“献县教堂，可以烧掉；这，先围起来，看看那拉氏的态度再最后定。”郑大德看看孙中只有右胳臂动，急去抓左袖，一个空袖筒。他抓住它，大声惊问：“长大师兄,这是袁鳌蛋干的吧？”孙中视端容寂，不低不亢地说:“换来了宝刀一把，可进京见那拉氏，赢得了时间，我军顺利打到北直隶。——哎！到沧州还有几里呀?”郑大德赌气子甩掉空袖子：“活该！叫你杀掉那个龟孙，你还怕他主子来杀宁津人报复。”孙拍打拍打眼皮叹口气说：“不仅如此啊！——伙计！我和你商量，把坎、兑、巽三部编成义和团，让魏金明一人暂管，咱们进北京吧！”郑大德一瞪眼：“你想不要那右手啦？”孙中说:“那拉氏心狠手毒，可我有办法让她平安地送我们出北京。你信不信？”郑大德相信孙中点子多。他在孙中进德州前，还准备给孙中穿孝衣扬幡买个原柏木棺材呢，谁想他把袁世凯的宝刀弄到了手。想到这些，郑人德说：“那就找魏金明商量吧！”
五
孙中把袁世凯送给那拉氏的祝寿枣，只留了一口袋，三十多斤，由郑大德背着，到了沧州南，找了两匹快马，直往北京去“进贡”。
戊戌政变前后，孙中常来北京。那高大雄伟、古色古香的紫金城，他司空见惯；郑大德对这明朝以来的巍峨建筑却是感到奇异陌生。郑大德对孙中悄声说：“大哥！这些砖扒了盖瓜棚、修狗窝，弄几百间吧?”孙中戳一下郑大德的髀间，一警紫金城说：“你娶媳妇，你儿子娶媳妇，你孙子娶媳妇，你孙子的孙子娶媳妇。都可以到这里运砖盖新房哩！”郑大德扑哧笑了。他们来到金水桥，走到城门口，忽有御卫挡住：“瞎眼！这等是何处?”孙中还未张口，郑大德说：“俺是山东义和团，打到直隶，包围了献县、河间、沧州洋毛子教堂了，怕你个乌！”那御卫拔刀要砍郑大德。郑大德举起枣口袋将御卫撞腰压倒，另一个御卫举刀来砍，孙中将宝刀轻轻一挡，御卫的腰累得刚没有闪成两截。两个御卫依然如故地发怒：“干什么的？”
孙中把袁世凯名片一递：“代表大人来献寿礼的。”说着，把马拴在桥栏杆上。
“还有何信物?”
孙中把刀“当啷”往方砖上一摔：“瞎眼？”
御卫拾起宝刀一瞅，跪道：“愿传。”
那拉氏正在交泰殿和一群花花男女寻欢做乐，忽听传报：“山东巡抚袁慰亭使人送来了寿枣——无核枣。”那拉氏早就馋无核枣，活到六十多岁，还是首次生日见奇枣。不过，她不同意人进，因为山东的官兵和义和团往往通着。等献上宝刀，那拉氏心想：袁项城(袁世凯,河南项城人。古人常以地名代人名。） 勘匪正忙，派亲兵来的？——太忙了！太忙了！派人来怎么不先发电报呢？那拉氏沉思片刻，传懿旨：“准。”
孙中郑大德两人各架口袋头一端，架到交泰殿中。放下口袋，郑大德看看飞龙、瞧瞧舞凤、望望龙凤呈祥、瞅瞅双凤朝阳，笑道：“哈！比俺儿媳妇的新房还美呢！”那拉氏听说气由鼻出“哼！你大概是义和团吧?”那拉氏想找个借口斩了郑大德，哪儿想到他是真家伙。郑大德道：“假的敢来吗？敢围献县、河间、沧州教堂，不敢来说尼姑庙？”那拉氏令人缚起郑大德。孙中往殿中一站说：“山为义和团八十万，全部出动，活捉了袁世凯。这宝刀就是本大师兄亲手缴获的。袁世凯来电报吹牛了吗？”
那拉氏吓得直了眼，她看看宝刀，就是她给袁世凯灭义和团的那把刀。想不到兵败将亡，刀入敌手啊！那拉氏最近听京师文臣武将传说，义和团真能。这不，能到交泰殿老娘面前来啦。把这两个杀了容易，怕的是一窝蜂嗡到宫廷呢！再说，烧了献县教堂，外人进宫抗议，又该怎么呐?！想到这些，那拉氏转怒为悦：“二位壮士，远道赠礼而莅京都，恩幸至谢。”
郑大德笑了：“这还象人话。俺来不是送礼的，俺庄户人靠力气吃饭，不拍马屁，不溜沟子。俺和长大师兄进京来找你提个章程。”
“请！”
“不用！不用敬。俺长大师兄的意思：答应义和团在直隶设拳场，义和团就不烧献县、河间、沧州教堂，不答应啊，俺俩死在你面前，俺们五十九万九千九百九十八个弟兄，就烧！”
那拉氏急唤一个侍女官去查电报，看看有没有教堂告急，坑议的。侍女官查了几百件只有献县教堂一份电报：拳匪向我教堂蠢蠢欲动，乞助教坐无恙。”她给那拉氏看过后，那拉氏推知“烧教堂”原非恐吓.为安全计，那拉氏笑容满面地说：“二位大师兄！我同意你们在直隶设场，只盼注意中外关系，尊重教堂活动。”郑大德刚要张嘴，孙中跪道：“求万岁万万岁立字为证。”那拉氏听了不少唤万岁的，义和闭唤她万岁，委实是二月牡丹三月菊，四日的媳妇五日的妻。她唤侍女官拿纸笔，疾书了九个稀稀拉拉排着的大黑字。
准设拳场不准烧教堂。
孙中、郑大德被用大花轿送出了北京城。孙中在八台大轿内反复考虑这九个大字，下了轿，接过御卫牵来的原马，直奔沧州。他们回来让刻字，先刻了一块三尺长、半尺宽的大模子，上刻：
西太后手谕：准设拳场不?准。烧教坐。
印了七八万份，贴遍了河间府。宁津县红灯照张传玉率领姐妹在一天之内，烧了李庄、王庄、魏家庵三处小教堂。李陛升的义和团宣布公开，更有一千多儿童、姑娘、媳妇、寡妇、乞丐、壮丁在了团。这就是宁津县庚子年二月二龙台头那天，在柴胡店、长官、大柳、小店、保店、道口分别设拳场活动的义和团。儿童叫离字团，壮丁叫坎字团，姑娘叫红灯照，乞丐叫沙锅照。长官西衔岳王庙的乞丐六十四人，推举张魔丈(五大庄人，解放后病逝。）当大师兄。二月二一天，沙锅照人数增到四百九十六人。张魔丈领兵参加了孙中组织的攻沧州。
那拉氏收到沧州教常被烧的外国抗议书，还附了义和团印的“西太后手谕”，气得三天没有起床、五天没有打扮。
责任编辑：刘宝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