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是满腹经伦的学者教授,一边是文化程度不高的村民,讲乡村儒学的先生们怎样让村民接受自己,把“大学问”讲到他们心窝里去?
把自己当成回乡的子侄
8月9日,星期六。早上不到7点,山东青年政治学院教师张颖欣就出了门,乘车赶往泗水县。这已经是她连续第12次到泗水上课。
35岁的张颖欣这天的扮相有些“老气”——一件不太合身的红色短袖衫,一条黑色裤子。她笑着解释,这是从母亲的旧衣服中“淘”来的。“要让乡亲们接受你的课,先让他们接受你这个人。穿得不合群,容易让他们产生疏远感。”年轻的张颖欣很注意细节。第一次去讲课时,她在路上把指甲油刮得干干净净,打那之后再也没涂过。
学者们还作了很多尝试。山东大学儒学高等研究院副院长颜炳罡每到泗水,都学习当地的方言土语。“绝大多数村民不会讲普通话,你不懂他们的话,就没法和他们交流,没法让他们听懂你的课。”
衣冠穿戴、言谈举止是“表”,学者们在课堂内外展现出来的“里”——人格魅力和真诚态度,更是感染和吸引乡亲们的重要因素。
北东野村党支部书记庞德海告诉记者,乡村儒学的主要发起人、中国社会科学院副研究员赵法生,每次讲完课都要到村民家里坐坐,遇到人家干什么,他就帮着干,人家让吃就吃,让喝就喝。书院周边的北东野村、夫子洞村、周家庄村,半数以上的户他都去过。听说北东野村有个孤儿,他立刻捐出2000元钱。学者们的“后援团”也在帮他们做这些事。8月12日,张颖欣的父母专程去圣水峪,主动提出捐助两位孤寡老人每人每月200元。
“你不把自己当教授,要把自己当成从农村出来又回乡的子侄,老百姓就和你亲。”颜炳罡说。后来,学者们再到村里,这个送把花生,那个端个地瓜,还拉着去家里吃饭。
不讲道理讲故事
不讲天边讲身边
“给村民上课可比给研究生讲课难多了。你讲的他听不懂,半途他就走了,下次也不来了”。颜炳罡说起上课的体会,很有感触。
要让村民接受儒学,讲什么内容是关键。“把儒学‘故事化’,寓理于事,通俗易懂,村民才欢迎。”书院副秘书长陈洪夫说。
赵法生在北东野村上第一堂课时,曾讲过老家的一个故事。在青州市王坟镇孟埠村,村民杨万图的母亲患病卧床五年,兄弟姐妹六人轮流伺候母亲,照顾得清清爽爽。在良好的家风熏陶下,杨家的第三代有四人考上大学,有一个干到威海市的局长。赵法生总结道:看看每个村,不孝敬老人的,几乎没有一户能兴旺发达的;日子过得好的户,一般都是家风比较好。
这话引起了庞德海的共鸣,他抢过话筒对村民们说:“咱村多少年没出过大学生了?出去当兵的,连个连长都没干上。在政府上班的,连个乡长也没有。我们得从家风村风上反思一下了。”一堂热烈的讨论课开始了。大伙儿你一言我一语,下课了也没人走。时隔一年半多,记者到北东野村采访时,村民们还能记得当时赵法生讲的孝亲、家和故事。打那以后,每逢上课,小组长再也不用挨家挨户叫人了,只要大喇叭一吆喝,村民们扎推儿往教室赶。
多举身边的例子,让人可信可感,是教授们的又一方法。
朱伯宜是北东野村的民办教师,退休后来到书院义务管理专家小院。老朱是热心肠,有人向他打听路,他不把人送到目的地不回去。颜炳罡说,“老朱是乡村的儒者”。他经常把老朱的故事搬到课堂上,讲了几次,不但老朱成了四里八乡的“名人”,村民们也受教育。
官庄村党支部书记汤金金说,听了老朱的故事后,该村有7位村民主动申请当义工。颜炳罡由衷地说:“农村的生活,处处渗透着百姓‘用而不知’的儒学。这些身边的故事,最容易激发起埋藏于百姓心中质朴的儒学情怀。”
从当地采集真实的事例,针砭刺恶,移风易俗,也会取得意想不到的效果。圣源书院周边的农村有一个陋习,老人年纪大了,儿女瞅着村里哪里有块空地,就粗粗拉拉盖两间房子,让老人搬进去自己住。乡村儒学教师王连启听来当地一个故事:一对年轻夫妇给父母盖老年房,孩子问原因,孩子妈妈说,爷爷奶奶老了,又脏又聋,就得让他们搬出去住。孩子说,那你们把房子盖得结实点,等你们年纪大了,我也把你们送进去住。夫妻二人一听,不再盖老年房,也不嫌弃老人了。
这个故事很有警示作用。王连启反复在课堂上讲,现在书院周边几个村已没人盖老年房了。
村民当了学者的“家”
44岁的孔子后人孔为峰,曾在曲阜办过多年的国学班。他的教学点在椿树沟村奶牛厂的会议室,7月26日的课上,孔为峰边在学生中间踱步,固定资产投资同比名义增长16.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