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您永远活在儿子的记忆里

郭增吉

父亲,您只活了56岁便去世了,那年我刚十五岁。因为家穷,您生前竟连一张相片都没有照过。

父亲,您在乡下算是个是文化人。解放前有几亩地,爷爷变卖家产,让您上了几年学。您很刻苦,识了不少字,还会小学和初中的数学。您的算盘在村里更是首屈一指,曾在食堂当过事务长,心细如丝,分毫无差。

父亲,您写一手好毛笔字。百十户人家的村子,谁家分家写分单、房契、结婚帖子、书信等,您有求必应。过年时,全村的对联几乎都是您写的。那时候没有现成的墨汁,要用砚台磨墨,我几岁时就帮您磨墨了。往往是别人家的都贴上了对联,咱家还没顾上写。您的正直与善良,很受村里人尊敬。

父亲,您看过许多书,乡邻都喜欢听您讲故事。当时乡下的文娱生活非常贫乏,听故事就是最大的乐趣了。大伙儿白天在队里上工,晚上端着碗来到大街饭市,坐在两旁的青石板上,听您讲故事。《岳飞传》,《杨家将》,《刘公案》等,您绘声绘色地讲着,人们如醉如痴地听着,吃罢饭的空碗也顾不得往家送。夜深了,故事告一段落,大伙儿才恋恋不舍地回家去,等着第二天晚上再接着听。 

父亲,您对我们弟兄要求很严格,却不苛刻。您从小就教我们读书识字,教我们做人的道理,教我们生存的本领。

父亲,您生前患有严重的支气管炎。这种病怕寒,整个冬天,您没有脱衣躺着睡过一个囫囵觉。打我记事时起,您总是披着一件破羊皮袄,背靠一大包用粗布床单裹起来的麦秸,整夜地坐着喘气,整夜地咳嗽、吐痰。母亲找了一个黑色的小粗瓷碗,放在炕头墙阁窑里。您有了痰便吐到小碗里,再用纸板盖住。有时一夜要吐小半碗,直到凌晨才迷糊一会儿。我起床后第一件事便是端走您的小痰碗儿,抓几把碎煤渣放碗里,用一根小棍儿来回搅拌,然后倒进垃圾堆里,再用废纸或树叶擦得干干净净。从六、七岁起直到您去世,倒痰的事从没间断过,这是我此生唯一对您养育之恩的报答。

父亲,您一生没留下一张相片,却永远留在儿子深深的记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