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父书

涂定军

父亲:

见字如人,家中一切可好?每逢佳节倍思亲,很想念您们。

前日,一位大学老同学通过电话联系到我,把我忙乱的思绪拉回到纯真的学生时代。

1990年初秋,我作为村里第二位跳出“农门”的学子,考入安徽财经大学。大哥肩挑背扛着行囊,把我送到县城坐长途汽车。我和同县的另一位同学相约,一起踏上了北上的求学旅程。

等到学校一切安顿完毕,兴奋劲也过去,还真有点想家了。周末闲暇的时候,我来到自修教室,给几千里之外的老家写信。

还清楚地记得,那是我写的第一封家书。从小矫情的我,刚写了几句,眼泪便忍不住掉下来。这时,我发现坐在前排的同班同学,也抽泣不已。青涩的学生时代,第一次远离父母的感觉大抵相仿。

那时农村电话通信落后,村里连部电话都没有。上大学的四年生涯中,书信成为我与您们联系的唯一方式。“异地求学时,家书值万金。”现代的小辈们难以体会我当时的心境。

大学毕业后,因工作的城市离家较近,出差或假期回家也较方便,便没有给家里去信。倒是您的两封来信,让我感受到父母浓浓的舔犊之情。

1997年结婚那会儿,我和明慧参加工作才两三年的光阴,经济上很拮据。刚好单位又要集资建房,一块钱恨不能掰作两半用。我们的婚礼很简朴,连当时城里婚嫁约定俗成的“三金”标准(黄金戒指、项链、耳环),还因差一对耳环而未能达标。为此我很是内疚,总觉得欠明慧很多。

婚前一日,我收到老家来信,读罢已泪流满面。“出了啥事?”明慧一把抓过信。信是年逾六旬的您写的。信上说,得知你们要结婚了,父母很高兴。做长辈的不能给予更多的经济支援,给你们买台电视机,留作纪念。

在我出身的那个穷乡僻壤,您们二老已经很不易了。一时间,明慧的眼圈发红……

父亲,您的另一封来信是母亲捎来的。我和明慧两地分居多年,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调到一起。儿子涂途出生后,更是令我平添了几份牵挂和担忧。您和妈一直记挂着此事,在老家给我们托人找关系。

小时读过几年私塾的您,字写得很漂亮,但语句不清(恕我直言,请见谅)。我依然能读懂父亲您的良苦用心。原来,您一位戏友的兄弟是我市某高校的党委书记。您通过书信和那位戏友的签字推荐,想找那位党委书记解决明慧的工作问题。字里行间,蕴涵着力透纸背的父爱。

我仿佛看见年迈的您,戴着老花镜,趴在桌子上,一字一眼地写着书信。末了,蹒跚着因腰椎突出压迫坐骨神经而略跛的步子,佝偻着如弓般的背影,来到三里之外的乡邮政所,发出那饱含的爱意的朴实文字,尔后是心满意足地微笑……不知不觉中,我的眼角有了泪滴。

……

似水流年,二十余载的光阴稍纵即逝。至今,我还珍藏着这两封珍贵的家书。它承载着如山般的父爱,似海深的亲情,是我人生最大的一笔财富。

父亲,转眼又是传统中秋佳节了,随函寄送月饼及钱物若干给二老,聊表孝心,代问候母亲。

顺祝安康!

  不孝儿:定 叩上

  二0一六年九月六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