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届尼山世界文明论坛开幕式结束后,原国家外经贸部副部长、博鳌论坛原秘书长龙永图在论坛第一场主题演讲中亮相。这次,他多了一个身份——第五届尼山世界文明论坛理事会副主席。
　　龙永图曾任中国恢复关贸总协定及加入WTO谈判的首席谈判代表,在博鳌论坛初创期间担任过八年的秘书长。从海南博鳌到山东曲阜,从博鳌论坛到尼山论坛,从博鳌实践看尼山论坛,前景如何?9月26日下午,记者对他进行了专访。
　　记者:您今天主题演讲的题目是《从博鳌实践看尼山论坛前景》。从博鳌论坛到尼山论坛,来到山东,很多人都关心:尼山论坛能不能像博鳌论坛一样,发展成为一个具有广泛影响力的世界交流平台,形成我国对外开放“南有博鳌北有尼山”的局面?
　　龙永图:我到山东后,很多人都在问我:博鳌论坛和尼山论坛有什么不同?我认为,这两个论坛都是在中国加快融入世界的大背景下诞生的,但分别着眼于经济和文化两个方面。
　　这两个平台的诞生具有不同的特殊背景。2001年初,博鳌论坛诞生,中国即将加入世贸组织。当时中国的经济总量还排在意大利之后,国家最主要的关注点在于怎样发展经济,借助参与亚洲经济一体化进程,推动中国更快走向世界。而尼山论坛诞生时中国经济已经发生了重大变化,中国已成为全球第二大经济体、第二大出口国,在经济发展的同时更加关注文化发展,关注世界文明间的交流对话。
　　今年是改革开放40周年,中国的改革开放已经进入了一个新阶段。这个阶段最重要的标志就是:习近平总书记提出“一带一路”倡议和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为完善全球治理贡献中国智慧,赢得国际社会的广泛认同和赞誉。尼山论坛的主题设置一直紧扣时代主题,多次围绕“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文明交流互鉴”展开交流探讨,在国际上取得了相当的知名度和影响力。尤其是今年尼山论坛由民间国际学术活动升级为政府主办的学术思想交流论坛,规格更高,范围更广,尼山论坛站在了新的起点上,对于进一步推动改革开放、推动中国和世界的交流具有非常重大的意义。
　　记者:博鳌亚洲论坛经过十几年的发展,把一个默默无名的小渔村打造成海南的一块“金字招牌”,世人瞩目。您担任过八年博鳌论坛秘书长,尼山论坛也创立十年了,大家都很期待您的“博鳌经验”。
　　龙永图:2001年2月首届博鳌亚洲论坛举办时,有20多个国家的500多名代表参加,会议在木头帐篷里举行。到今年第十七届论坛,已经有来自63个国家的2800多名代表参加,媒体记者1000多名。博鳌论坛的发展历程,体现了“博鳌精神”。
　　第一是开放。全球化时代,只有开放才能带来进步和文明。首届博鳌论坛举办时,亚洲金融危机刚过去,很多国家在经历危机后意识到:只有相互开放合作,才能从经济阴霾中走出来。所以前几届博鳌论坛都是以加强合作、寻求共荣为主题。亚洲金融危机过去没多久,全球金融危机又来。2009年1月举办的达沃斯论坛上,参会代表大幅下降,我们担心博鳌论坛也这样,于是提前到各国走访。没想到各国领导人都表达出一个意思:越是在困难的时候越要开放,要抱团发展。那一年的博鳌亚洲论坛办得轰轰烈烈。
　　尽管每次博鳌论坛的内容不同,但体现的都是轻松的气氛、开放的精神。我认为这一点对尼山论坛也很重要。纵观历史,开放走向文明,封闭导致落后。只有开放才能够让文明的交流更加丰富多彩。
　　第二是包容。一个国际论坛应该包容各种各样的来宾和声音。第一届博鳌论坛举办时,我们虽然对当时的日本首相小泉纯一郎的历史观持批判态度,但考虑到日本当时是亚洲第一大经济体,最终发出了邀请。那年,他代表日本发出了一个很重要的声音:中国的发展对日本、对世界都不是威胁。
　　一段时间里,美国、日本等十二个国家组建了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中国并没有包括在内。当时世界主要舆论对此持批判态度,认为这是别有用心。我国领导人及时发声:凡是推动区域经济合作的行动,我们都支持,中国对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持乐观的态度,乐观其成。这个表态体现了我们包容的立场和态度,让中国赢得了掌声。
　　对尼山论坛来说,包容也特别重要。文化的多样性是一种有生命力的财富,应该加以保护。我认为尼山论坛能否发展壮大,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于它的包容度。
　　第三是创新。博鳌亚洲论坛刚开始碰上了“非典”,很多外宾无法成行,我们就在北京举行了一次视频交流会议,反响很好。这次论坛也告诉世界:“非典”是暂时的,是能扛过去的。这也极大鼓舞了中国人的信心。
　　论坛的创新最重要是思想的创新。习近平总书记多次对博鳌论坛提出要求。博鳌亚洲论坛2015年会开幕式上,习近平总书记第一次在国际论坛上阐述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内涵,提出迈向亚洲命运共同体,推动建设人类命运共同体。
　　很多山东人问我,尼山论坛能不能像博鳌论坛一样,发展成为具有广大影响力的国际平台。我认为完全有可能。博鳌只是一个不知名的小渔村,但尼山是孔子的故乡,本身就是一个品牌,尼山论坛从一开始就是高起点出发。博鳌论坛诞生时,中国经济在世界上的位次并不高,把一个经济论坛放在中国,也是一个很难取得共识的问题,但是我们努力做到了。而尼山,是中华文明的重要发祥地,从这点来看,只要发扬开放、包容、创新的精神,尼山论坛今后完全有可能成为世界文明对话最高地位的大平台、国际儒学研究的最中心。
　　记者:就像您说的,尼山是孔子诞生地,儒家文化是中华文明的主干,山东这些年来也一直致力于加强儒学和优秀传统文化的挖掘、研究和阐发,打下了良好基础,所以尼山论坛有特别好的高起点、高基础。下一步,山东如何利用优势,更好打造尼山论坛?
　　龙永图:尼山论坛不只属于曲阜、山东、中国,也是属于世界的。我希望尼山论坛吸收世界上更多代表不同文明、有影响力的人物成为尼山论坛理事会成员,让他们贡献智慧。从嘉宾邀请上,要继续邀请世界各国有名望的学者参加,进一步提高论坛的规格和水平。从思想上尼山论坛应该更具包容、创造性,只有包容才能吸引更多的人来参与,只有创新才能让论坛保有活力。
　　尼山论坛的举办从侧面体现了中国人、山东人的胸怀和包容力。对一个国家一个地区来讲,软实力的表现形式之一就是内部凝聚力。山东在弘扬传承优秀传统文化方面具有天然优势,要通过传承弘扬增强内部凝聚力,更加团结在党中央周围,一心一意谋发展,一心一意推动中国社会进步。
　　文明交流的过程中,产生碰撞是必然的。每个国家都有自己的历史文化、历史特点、经济社会发展模式,只有首先承认多样性,才能对多种文明采取包容的态度,否则就会导致霸权主义。在文明多样性的问题上,怎么强调都不过分。尼山论坛作为一个世界性的文明交流盛会,更需要增强包容性,彼此平等相待、相互尊重、求同存异。
　　记者:您在主题演讲中提到,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不只有经济方面的,还有文化复兴。现在有一些学者提出:山东应该打造国际儒学文化研究中心,您对此怎么看?
　　龙永图:山东打造国际儒学文化研究中心,这是众望所归、水到渠成、理所当然的一件事。
　　山东是儒家文化发源地,曲阜是孔子诞生地。这个优势是不可替代、独一无二的。山东要充分发挥自身优势,担当作为,打造世界性儒学文化研究中心。如果这个工作我们这一代人不做,就辜负了尼山、辜负了曲阜,辜负了山东这片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发祥地的热土。
　　中华传统文化中很多理念,比如“天下为公”“和而不同”等,都来自儒家思想,是被全世界大多数国家、大多数文明所广泛接受的。这些共同的价值观念,能让各国人民在交流中更容易达成共同意愿,在这个基础上维护和平、推动发展、增进友谊。
　　当前,中国在全球治理中的影响力和话语权越来越大,中国也越来越重视优秀传统文化传承弘扬。在这个背景下,尼山论坛一定能够随着世界潮流不断发展壮大。当今世界,研究儒学的国家和地区越来越多,对这些儒学研究成果,我们应该认真学习、借鉴吸收,集各家之所长,把儒学研究阐发工作当作全人类的共同使命。只有这样,才能提升儒家文化影响力,让中华文明在推动全球进步中发挥重要作用,成为增进各国人民交流、维护世界和平的桥梁和纽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