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树山夫妇(前排中为殷树山,左一为刘彩凤)组织社区党员进行革命传统教育。

　　□ 本报记者  彭辉  本报通讯员  隗蒙 阮宝勇

　　社区书屋里仍旧人来人往,周围的居民还像往常一样,到这里休息聊天、读书看报；每逢传统节日,书屋里还是座无虚席,大家在这里包好饺子,蒸好包子,送给社区的困难群众；每逢下雪,在这个出门就是陡坡的社区,上学上班之前,路上必定清扫得干干净净。

　　只是,书屋的管理者、活动的组织者、清雪的倡导者——殷树山和刘彩凤夫妇却永远不会再出现在人群之中。2017年4月22日,87岁的刘彩凤因病辞世；四个月之后的8月22日,殷树山追随相濡以沫一辈子的老伴而去,享年91岁。这两位温暖城市几十年、已成为“威海好人”代名词的老党员,一辈子不忘初心、牢记使命,用实际行动书写了对党的忠诚和对群众的挚爱,留给人们无尽的思念和深深的感怀。

　　捐出去的遗体——

　　奉献,生命尽头也不停歇

　　2016年10月20日凌晨,刘彩凤突发脑梗入院治疗。也许是意识到自己的时间不多了,身体状况稍微好转之后,刘彩凤把家人召集在一起,作出了一个重要的决定:去世后捐献遗体。亲属们强烈反对:“咱胶东人讲究入土为安,你走后,我们连个纪念的场儿都没有。”此时,最懂老伴心思的殷树山再一次无条件支持刘彩凤的意见,而且决定跟她携手并行。就在医院病房,两位老人手拉着手签下了遗体捐献同意书。

　　2017年4月26日,刘彩凤遗体捐献仪式在威海市殡仪馆举行；8月25日,殷树山也在同一个地点捐献了遗体。遗体接收单位滨州医学院烟台校区的工作人员,也被两位老人感动了,夫妻双方捐献遗体的,他们是第一次遇到。

　　“生命不息,奉献不止”已经是极高的精神境界,而两位老人,死神也没能阻止他们继续奉献,生命已然结束,奉献仍在继续。

　　殷树山,1926年3月出生,1944年参军,1946年加入中国共产党,参加过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1990年从威海外贸公司副总经理、冷藏厂党支部副书记岗位离休。

　　在整理父亲遗物时,殷树山的大儿子殷汉文发现,父母所有的存折都已清零。“父亲把最后的积蓄都交了特殊党费,以他和母亲的名义,每人两万元,没有留给我们一分钱。” 

　　在母亲病重、父亲身体大不如前的时候,殷汉文第一次接过父母的离退休金存折。“我当时惊呆了,第一次知道他们的收入那么高,父亲每月9000多元,母亲每月4000多元,而我们还把他们当做没有收入的农村老人来赡养。”

　　殷汉文的惊讶伴随着委屈。2004年,48岁的他从单位下岗,无奈之下,从小在城里长大的夫妇俩到农村包地谋生。殷树山的二儿子殷汉斌意外受伤身有残疾,家庭生活比较困难。殷树山夫妇累计向社会捐款100多万元,缴纳特殊党费12万元,却对自己的儿孙格外吝啬。面对后辈的质疑,殷树山说:“你们眼前的困难都能克服,比你们困难的人有的是,不帮一把他们也许就过不下去了。”

　　上世纪80年代,殷树山老家村里重新规划,父母留下的老房子要拆掉。别的村民拆一补一,殷树山却说,“我也不回村里住了,你们就不用给我盖了,等我什么时候想回老家住了,再批给我块地,我自己盖就行。”而他,从来也没动过回老家住的念头,这块宅基地就成了永远不能兑现的承诺。“捧着一颗心来,不带半根草去”,两位老人向人们诠释了什么是真正的共产党员。

　　补不完的袜子——

　　经历了生死,更不忘初心

　　提起爷爷殷树山,36岁的殷玉明最深刻的印象就是补袜子。“我小时候问过爷爷,袜子破了扔掉就是了,为什么要补?爷爷说,跟他一起当过兵的人,人人都会补袜子。一边补,他还一边念叨,‘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

　　一顶帽子戴了30多年,一条围巾围了40多年,一张写字台三代人用了50多年,殷树山一辈子艰苦朴素,省吃俭用。究竟是什么让他对物质生活的要求如此之低?原来,他有一种深深的报恩情结。

　　1938年,日军侵占威海时,殷树山刚满12岁,眼见家园被毁,生灵涂炭,赶走侵略者、为民族谋解放的种子就在幼小的心灵中生根发芽。1944年,殷树山报名参军,参加过大大小小十几次战斗。1947年的胶县玉皇庙战斗是最为惨烈的一次,300余名战友被1700多名敌兵围剿,突围出来的只有40余人。

　　那次战斗,对殷树山的一生影响深远。每逢家庭聚会,面对一桌子饭菜,殷树山总是念叨,“牺牲的那些战友,别说是吃了,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些东西。”殷玉明清楚地记得,每次家庭聚餐之前,爷爷都要发表一番“讲话”,“现在咱们过上了好日子,想吃么就吃么,凭什么?人不能忘本,更要知道报恩。”殷树山一说起来就收不住,往往饭菜都凉了一家人才开始动筷。

　　殷树山是离休干部,医疗费全额报销,在人生的最后几年,他身体状况很差,肺部积水严重,晚上睡觉不能平躺,只能半靠在床头上。每次到医院治疗,他都跟医生商量,能回家就回家,尽量少住院,能给国家省点就省点。

　　他把自己和老伴的收入,看做是政府临时放在他那儿的,从来没当做是自己的,花在自己身上就感觉心疼。孩子给买的蛋白粉,一盒几百元,他知道价格后,说啥也不喝了；牙全掉光了,一天三顿就是豆腐脑泡油条、牛奶泡饼干,孩子用高压锅给炖锅排骨,他都要埋怨。

　　填不满的冰箱—— 

　　是党员就要为人民服务

　　随着殷树山和老伴年事渐高,行动不便,孩子们经常给他们买些肉蛋奶,放在冰箱里,吃着也方便。隔几天孩子们去探望,发现原本塞得满满的冰箱又空了。

　　根据孩子们对老两口的了解,一是他们不会舍得全吃光,二是也不能这么快吃完。几次催问之下,老两口才不好意思地说:“都送给周围那些孤寡老人了。”孩子们又心疼又气恼,可是也拿他们没办法,隔三差五还得往家送。这边往家送,那边就往外拿,冰箱里从来都填不满。

　　助老扶弱,一直是老两口的习惯。1981年,殷树山一家住进了威海市环翠区塔山社区的同心路5号楼。正在步入老年的他和老伴,主动照顾社区年龄更大的老人。“每逢佳节倍思亲”,每个传统节日,正是孤寡独居老人最需要心理慰藉的时刻。“逢年过节,老两口家的灯亮到很晚,凌晨早早又亮了,从厨房看过去,能看到他们忙碌的身影。”后面楼上的邻居邹金岭说。

　　原来,殷树山和刘彩凤根据节日习俗,忙着包饺子、做粽子、做巧果……第二天再送到孤寡独居老人家里,陪他们说说话。饺子要一次包好几百个,晚上和好面、备好馅,一大早起来包,周围的孤寡独居老人们早上就能吃上热气腾腾的饺子。“为了让社区孤寡老人过好节日,我们家从来不是正日子过节,要么提前要么拖后。父亲总是说,咱哪天过都一样,别让老人们过节那天心里空落落的。”殷汉文说。

　　自打大儿子到农村包地,殷树山就把儿子家的菜园子当成了“爱心菜园”。每逢西瓜、萝卜、白菜等蔬果上市,他都让儿子一车车拉到社区,他跟老伴一份份分好,托社区工作人员和志愿者帮忙,挨家挨户送到老人们家中。

　　于昌红跟殷树山住邻居,两家人一直处得很好,可在当地整治小菜园时,于昌红在花坛里种的菜,被殷树山领着人都拔了。于昌红生气地说:“花坛又不是你家的,我吃不上菜你管啊?”殷树山笑笑说,“我管!”儿子种的萝卜白菜下来之后,殷树山给于昌红家送了过去。于昌红对这位老共产党员的胸怀打心底里佩服。不但两人的矛盾化解了,于昌红还主动加入殷树山的志愿服务队,为社区居民服务。

　　放不下的书屋——

　　用责任呵护精神家园

　　同心路15号楼的202和203室,分别住着84岁的罗彩芝和88岁的刘玉娥,两位老人耳朵背,大声喊话也听不清,但当听到“书屋”俩字时,两位老人的眼睛亮了,一提到书屋,她们就想起了殷树山和刘彩凤两口子。对于很多社区老人来说,社区书屋就是她们的“精神家园”。

　　1998年,为了给居民提供一处读书看报的文化场所,在殷树山的倡议下,塔山社区居委会收回对外出租的门面房,成立了社区书屋。殷树山和刘彩凤顺理成章地成为义务管理员,不足20平方米的小书屋,成为两位老人服务社区、开展党建工作的根据地。老两口自己动手做书架,还从家里搬来沙发桌椅,自费订阅了十几种党报党刊。殷树山还给书屋约法三章:不抽烟、不赌博、不讲家长里短；只谈论国家大事、讲解政策新规、分享好人好事。

　　有了小书屋,每逢传统节日,殷树山两口子就不在家里忙活了,而是自费买来米面馅料,组织大家一起在小书屋里包饺子、做汤圆、包粽子……参加的人越来越多,受益的社区居民也越来越多。

　　于洪花老人来社区较晚,每逢小书屋搞活动,她都在远处张望,不好意思进门,殷树山和刘彩凤热情地招呼她进来。“没到书屋之前,觉得一天真长,怎么也不天黑,到小书屋加入大家庭之后,觉得日子过得真畅快!殷树山刘彩凤老哥嫂就有这个本事,能把来自天南海北的人聚在一起。”于洪花说。

　　无论是刮风下雨还是大雪封门,殷树山刘彩凤都会准时开门。夏天,老人会给大家准备下清凉的瓜果；冬天,迎接大家的是一壶壶热茶。刘彩凤去世之后,殷树山再也没回同心路5号楼的家,他在书屋里支了张小床,还是每天按时开门关门,细心呵护着这个社区的精神家园。

　　“母亲去世后,他觉得自己的时间也不多了。他一直惦记着社区的那些老人,总考虑在书屋周围找个房子,能做点饭,让老人们休息一下,即便是有一天他不在了,这些老人也有人管。可惜,留给他的时间真的不够了……”殷汉文哽咽地说。

　　“殷老的心愿就是我们努力的方向。”塔山社区党支部书记、主任戚春晓说,“殷树山刘彩凤老人虽然走了,但他们的志愿服务精神还在,志愿服务队还在,我们一定要继承二老的遗志,把社区老人照顾好,把小书屋管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