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报新闻记者 金立红 仪首歌 济南报道

　　凌晨3点钟的农村伸手不见五指，但驱车进入济南市章丘区高官寨街道单家村，却有一处灯火通明，那是李秀峰和妻子柳康美的康美农场，也是他们居住的地方。

　　一年365天，李秀峰几乎每天都是3点起床，即便是除夕夜，常年坚持的生物钟也让他准时清醒。这几年来，他向济南居民捐赠了12万斤白菜，媒体还多次报道过他的故事。

　　今年，大白菜的行情非常低迷，他将村民们的白菜拉上车运往市区，期望通过自己积攒下的销路，帮大家将成本“抢”回来。

　　12月9日凌晨2点，海报新闻记者驱车抵达李秀峰家中，和他一起出发，深度体验菜农一天的生活。

　　他已经好几天没刮胡子了

　　12月9日凌晨3点，济南市章丘区高官寨街道单家村，李秀峰与妻子柳康美已穿戴整齐，和3个雇来的村民一起，将几个小时前打包好的蔬菜装车。

　　除了李秀峰偶尔安排一下大家的工作，几人相顾无话。他们或是肩扛，或是两人拉着一辆板车，用白菜、茄子、菜花、西红柿等将两辆小型货车逐渐装满。

　　凌晨3点15分左右，李秀峰照常去几个大棚里巡视一番，确定没有出状况后，和几个工人在大棚中采摘了几筐草莓放入车厢中，这是当天卖的蔬菜瓜果中价格最高的。

　　3点40分左右，装车完毕。李秀峰和妻子分开两辆车，妻子与其他人一起先行去往市区，而李秀峰还需要去离家五六公里的一个村子里，拉上前一天答应帮人售卖的蔬菜。

　　记者跟随李秀峰上了车，驾驶室的各个角落里，塞着纸巾、瓜子、瓶装水、口香糖、牙签等物件，像是另一个“生活区”。

　　4点25分，李秀峰抵达了和那对老年夫妻约定好的地点。等待老人出门的间隙，李秀峰伸手从车的角落里拿了剃须刀刮了刮胡子。最近几天，他不停地收购和赠送白菜，已经好几天没有刮胡子了。

　　“今年菜不好卖，多谢你多谢你！如果不是你帮着卖卖，我咋办啊！”来送菜的大姨连声道着感谢。她穿着厚棉服，又围了围巾戴了帽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这对老年夫妻70多岁，但身体还算利索，骑着一辆电动三轮车拉了满满一车菜给李秀峰送来。“去年萝卜7毛，今年才3毛多，听说雨雪快来了，再卖不掉就冻在地里了。”听到老人语气焦急，李秀峰一边装车一边答应着，“你这两天多拔点萝卜，我都给你卖了，你别挂心。”

　　平时，李秀峰从高官寨收费站可以直接上高速，但由于与老人“接头”，他多走了半个多小时县道，在临港收费站上了高速。即便如此，由于车厢中蔬菜的重量，他的车速也并不能太快，保持在每小时70公里左右。

　　开车过程中，李秀峰时常用右手按按自己的右膝盖，尽管还未开始降温，他已经穿上了较为厚重的棉裤，看起来有些臃肿。

　　“每个人都可以免费领取大白菜”

　　凌晨6点左右，李秀峰所开的车与另一辆货车在济南市市中区的银丰花园小区集合，几人忙活着卸车，在门岗值班的物业人员也走出来帮忙，还送来一壶热水。几人在空地架了一口锅，利用简易炉灶煮了一大锅加了白菜的面条，火光映照下，李秀峰脸颊有点红，不停地搓动双手。

　　热乎乎的面条下肚，李秀峰才感觉精神好了些。“夏天的时候更遭不住，开车容易犯困，中午卖完菜，我们得在车里睡一会再返程。因为回去还要继续装车，直到晚上九十点钟才能合眼。”

　　李秀峰向记者展示，他有36个面向社区居民的蔬菜群。“今天在银丰花园，明天后天去山东大学，后天去领秀城......”李秀峰掰着手指头数，一周七天，他需要确保每个小区出摊一天，不然该有居民问他“为什么没来”了。

　　临近7点钟，车还没卸完，陆陆续续有居民拉着小型购物车来采购。李秀峰每次来都会在微信群里提前告知，而居民得知要下雪的消息，几乎每人都是一次性囤下一周的菜。

　　黄瓜、菠菜、章丘鲍芹、大葱、冰淇淋萝卜、草莓、苹果......两排新鲜的蔬菜瓜果高高堆起，底下铺了红色垫布。蔬菜尽头是柳康美所在的结账区，她手脚麻利地给居民们称重、装袋、结账，又在每个人的袋子里塞了一颗大白菜，“圆的、长的，想吃什么样的拿什么样的，每个人都可以免费领取一颗大白菜。”

　　李秀峰的摊位更像一个小型的菜市场，从7点到中午12点，每个时间段都有十几位居民在选购蔬菜。几位卖菜的菜农告诉记者，他们囤菜的原因并不只是即将到来的雨雪天气，“老李的菜新鲜，价格还便宜，主要是他人好，他一来我肯定得买。”

　　免费给社区居民送菜12万斤

　　7点30分左右，柳康美在摊位前忙得脚不沾地，和她一起搭档的村民也迅速扯下塑料袋帮村民装菜，另外两个帮工继续从车上往下搬菜。这时，天总算亮了。

　　有上了年纪腿脚不便的老人或是买的菜比较多的居民，李秀峰便把他们的菜放在一辆电动车上，骑车给送到家里。见李秀峰忙不过来，物业工作人员过来帮忙卸了几趟车，又回到自己岗位。

　　“感谢社区的领导和居民们。”这是李秀峰一天内说的最多的一句话。

　　上午9点左右，奔走在给居民送菜的路上，李秀峰跟记者回忆起了几年前的一件事。

　　2020年初，李秀峰在领秀城九区门口卖白菜，但赶上疫情，天又下雪，买菜的人寥寥无几。眼看着一车菜卖不出去，李秀峰心灰意冷。正在这时，民警陈兴珍看到了他，得知他的遭遇后，联系到辖区范围内的居民，很快就帮李秀峰把菜卖完，并跟社区协商，让李秀峰可以在小区内空地卖菜，居民在群里订购，李秀峰将蔬菜送到小区居民门口。“陈老师或许不知道，那个时候我已经近乎绝望，如果不是他，村里的菜都要烂在地里。”

　　“我是个种地的菜农，但我知道感恩。”2020年10月，李秀峰再次联系到陈兴珍，告诉对方自己想给社区的居民免费送白菜，感谢大家在他最困难的时候帮助了他。疫情期间，得知居民在家中不能出门，他便开始免费为大家送菜到家，加上今年送出去的白菜，总计12万斤左右。

　　“疫情期间白菜卖到了两块钱一斤，我也照样送。”李秀峰说，现在白菜价格很低，他从村民那里收购来的白菜，几乎都作为赠品送给了居民。记者注意到，也有很多居民会从李秀峰这里购买几颗白菜回家，一位女士选了三颗北京3号白菜，一共花了1.7元。

　　盼望降温后菜价能回涨一些

　　“现在社区物业已经帮我们的村民处理了一多半的白菜了，我们村合作社跟市区十几家小区物业都有合作，所以平时也会收购村民的白菜到这里售卖，最起码能让大家回点本钱。”李秀峰告诉记者，单家村共有1000多亩地，百分之八十都用来种植白菜。“我大棚里还有一些其他蔬菜能卖，村民种的白菜不好，我就拉上一块给大家卖了，收购价多少就卖多少钱，我不挣大家的。”

　　记者了解到，今年冬天价格走低的蔬菜除了白菜，还有萝卜、芹菜等等。上午10点30分左右，为了促销，除了白菜外，柳康美将萝卜也作为赠送的青菜送给来买菜的居民，而冬瓜、芹菜则是按块、按捆卖。

　　“等下雪以后，天气再冷一点，蔬菜价格可能会回涨一些，但我们地里的白菜已经等不及了。”李秀峰说，今年天气暖和，地里白菜长得快，熟得也快，如今剩在地里的也只是少数，多数都被他促销卖掉或是当赠品送出去了。

　　买菜的居民来了一批又一批，李秀峰一直没闲着，帮这个把菜放上小推车，又帮那个把菜送到家门口。他脑门上冒了汗，将身上的羽绒服脱掉，只穿了件羊毛衫在菜摊与小区单元楼之间往返。

　　11点左右，在李秀峰的菜摊上，很多市民一层层扒着白菜叶，扒下来的菜叶子被扔了一地。一上午的时间，两个帮忙的村民从货车上往下搬了好几次菜筐，不断补充着快要卖完的青菜，又将小区居民挑选菜品时扒掉的菜叶归拢到一起，等最后的时候处理，“本来卖得就很便宜，说实话看到这些被摘掉的菜叶子，感觉很心疼。”

　　下午1点半左右，李秀峰带来的菜已经卖了大半。他说，这个时候，无论还剩多少菜，都得赶紧回村了，“家里还有很多事要干，下午回去得采摘、装车，一直忙活到晚上10点，明天还得继续卖菜呢。”

　　将剩余的青菜装车，又将地面卫生打扫干净，李秀峰开着货车渐渐远去了。

凌晨3点，济南章丘区高官寨街道的菜农李秀峰一家已经开始了一天的忙碌。

凌晨3点左右，李秀峰与妻子采摘草莓。

早上6点，到达售卖地点后，李秀峰开始卸车。

卸车间隙，一家人在路边匆匆吃一口自己煮的白水面。

12月9日上午，李秀峰的菜摊像一个小型“菜市场”。

李秀峰的蔬菜受到市民欢迎。

上午10点30左右，车厢已经空了大半。

柳康美给每个来买菜的顾客赠送一颗大白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