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听说阿富汗人的婚礼隆重而盛大,费用和他们的收入相比如同天壤。这次,一名在外国机构工作的阿富汗雇员结婚,从筹备过程到婚礼现场,要不是亲眼目睹,还真是不敢相信果然会有那种能把富翁变成乞丐的婚礼。
婚礼上男女分席
来分社之前就听说了这个叫扎比的雇员要结婚,本来定于4月初,谁知由于女方要价太高,而且一再“哄抬物价”,提高聘礼的数量和档次,造成婚礼一拖再拖,所以两个月之后才成行。
婚礼定于一个星期六的下午4时开始,但是因为听说一开始好几个小时都是歌舞表演,新郎新娘要8时才出现,所以我们7时左右才到那个据说是喀布尔最好的婚宴大楼。
阿富汗向来有大摆婚宴的习俗,直到塔利班时期,禁止歌舞表演的命令让阿富汗的婚礼冷清了很多。塔利班被推翻后,热闹的歌舞和铺张的仪式开始恢复,而一大批四、五层高,专门用于举行婚礼的婚宴大楼也在首都喀布尔和其他一些主要城市迅速兴建起来。
按照当地习俗,婚礼中的男宾女宾分开在两个不同的大厅,新郎和新娘会一起到女宾那里举行一些仪式,但是男宾们根本别想看到新娘。女宾大厅设在三楼,能容纳50桌酒席。
阿富汗女性的社会地位一向比较低,尤其在塔利班统治时期,女性出门都要穿一种叫“波尔卡”的罩袍,其实就是用一块蓝色的大布把人从头到脚都遮住,只在眼睛前面有个网状部分可以看到外面。这种禁止女性“抛头露面”的规定直到塔利班倒台后才有所缓解,现在女性出门虽然可以不穿“波尔卡”,但是还要长衣长裤,头上也要裹着头巾。但在婚礼这样的场合,而且还是没有男性的女子世界里,所有人都脱下了厚重的外罩,尽情展示里面鲜艳精致的阿富汗民族服装。
阿富汗人脸部线条清晰,又是典型的浓眉大眼,所以美女也很多。再加上参加今天这个盛大的婚礼,女宾们全都化着妆,带上各种首饰。在外面看多了套在“波尔卡”里的女性,今天才真感觉到把这么多美丽的面孔藏在那层布后面实在是有点可惜。
歌舞为婚礼“热身”
扎比的一个亲戚阿姨热情地把我带到大厅最前面的一张桌子旁边坐下。当时歌舞表演已经开始,有两个人在前面边弹边唱,还有宾客在旁边跳舞,其他人或者看表演,或者闲聊着。
阿富汗的民族舞蹈动作比较简单,有点像新疆维吾尔族的舞蹈,但没有动脖子那么高技术含量的动作,所以阿富汗人男女老少全都会跳。而在婚礼这个场合,很多人,尤其是年轻的女孩子们更是跃跃欲试,舞台上从不缺少美丽的身影。
大概8时半左右,新人的花车终于到了宾馆门口。这里还没有车队娶亲的习惯,所以通常是把一辆小汽车用塑料花装饰一下当作新人的花车,再有一辆就是婚庆公司的摄像车。花车直接开到宾馆接待女宾的那个门口,新郎下车,拉着新娘走了进来,引来人群的一阵欢呼。只见远处的一些男士不停地伸着脖子往这边张望,可惜再好奇也只能隔得远远的。
新人在一群人的簇拥下来到女宾室,其他宾客都停下手里的一切活动,看着眼前这对王子公主一般的新人踏着花瓣铺成的路,走到屋子中间布置好的一个台子上。
随着阿富汗社会的逐渐开放,婚礼上的女宾大厅也逐渐向婚庆公司和餐厅服务人员中的男性开放。婚庆公司的摄像、摄影工作人员显得非常敬业,寸步不离地围在新人身边,再加上亲戚朋友每人手里一个相机,顿时闪光灯亮成一片。
新郎始终微笑着面对大家,新娘则一直含羞低着头。被“闪”了一阵子之后,新人又在几个亲戚的簇拥下离开了。本以为他们去换身衣服就再次出现,谁知道这一去就是两个多小时不见人影。
婚礼的一纸清单
新人虽然暂时消失,但是宾客们还是快活地唱歌、跳舞、聊天,无奈凭我那几句最简单的达利语,根本无法正常交流。还好扎比早有准备,让他的表弟把一个会说英文的女孩子介绍给了我,让我一直有个人可以聊天。这个名叫阿比答的女孩子今年18岁,还在大学念书,由于父母的传授和大学期间的学习,英语说得非常流利。她告诉我,塔利班时期,他们一家被迫逃到巴基斯坦,2002年才回到阿富汗。
由于家境富裕,人也长得漂亮,给阿比答提亲的人已经有好几十,但是没有一个她看上的。她说:“我不想这么早结婚,我想学很多东西,还想去各处旅游。”
与她聊天让我又了解了很多阿富汗婚礼的习俗,也让我更深地体会到为什么一个在当地工作了三年的土耳其通讯社记者说,即使他爱上了阿富汗女孩,也决不在当地举行婚礼。
按照当地传统的婚嫁方式,如果子女到了合适的年龄,父母会帮他们物色合适的对象。主动提亲的一般是男方,男孩子的父亲会先到女方家里提出求婚,并带上儿子的照片以及一些礼物。无论女方对这个男孩满意与否,第一次一定要拒绝。此后,女方家长会与家人及女儿一起商量对男方的看法,等过段时间男方再次拜访时,女方家长就可以明确对男方表态了。不满意就直接拒绝,满意的话就提条件。
扎比的妹妹就嫁给了他们家乡的一名政府官员。听扎比说,此人去他家提亲提了好几个月,每个星期都去一两次,但是扎比对他就是看不顺眼,所以身为大哥的扎比,每次都连同父亲一起拒绝。谁知此人痴心不改,不仅自己的提亲工作坚持不懈,最后还请来当地的宗教长老“助阵”,终于让扎比一家点了头。
提亲成功算是万里长征迈出了第一步,之后男方就可以敲锣打鼓地准备“出血”了。现在除了喀布尔以外,其他地方的女方家长都会列出长长的所谓“彩礼清单”,内容是男方要提供的东西,从房子、财产,到各种家具、电器、需要置办的衣服,再小到一针一线,绝对面面俱到。男方需要按照这个清单一一兑现。不仅如此,男方还要负担婚礼的所有花费,这其实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这种情况在喀布尔少一些,但也就是少了那一纸清单。女方还是会提出要求,比如“把所有的事情办好”。扎比就是在岳父大人“把事情办好”的嘱托下,不仅布置出一个新家,还搞了这样一个大约1000名宾客参加的巨型婚礼,仅租赁婚礼宾馆就花了7000美元。以扎比1000多美元的月薪,在喀布尔已算较高水平了,支付婚礼费用也还向别人借了一部分钱。听说其他很多人办婚礼都是东拼西凑,风光的背后难掩经济的拮据和还债的艰辛。
浓郁的传统色彩
与阿比答聊天让我了解了当地很多有意思的习俗,但再高的兴致也不能压过腹中空空的抗议。大概10时左右,晚餐终于姗姗来迟。
喀布尔的婚宴场所提供的用餐一般分为低、中、高、豪华四个档次,从100多阿富汗尼到300多阿富汗尼不等(16至50人民币)。我们今天的晚餐是高级那种,有馕、烤牛肉、手抓饭、一盘绿菜泥,还有饭后甜点和西瓜。
饱餐之后,又过了大约半个小时,换了一身装束的新郎新娘终于再次出现了,手里还多了一面小镜子。原来按照阿富汗的传统,新郎和新娘在结婚前不能见面,两人第一次见面是在婚礼当晚,有人在新人头上盖一块布,两人拿着一面镜子,从镜子里第一次看到对方。但现在随着社会的开放,镜中相见这一习俗慢慢被打破,婚前见面变得很平常,但是手拿镜子的习俗仍然保留了下来。
另一个不可缺少的重要仪式就是颂读《古兰经》。只见有人把一本经书交给新郎,新郎打开经书对新娘念着,之后几个人用一块绿色的大布将新人盖在里面。过了大概一分钟,绿布掀开,念颂仪式结束。之后,双方家长给新人们手心抹上一种指甲花的染料,并用红布把手缠住,这样经过一晚上之后,手心就会有红褐色的印记,这种仪式只有在结婚或者生子等非常重要的庆祝仪式上才会进行,代表了最真挚的祝福。
后来听扎比说,他和新娘第一次从女宾室离开后,一刻也没闲着。新郎先到男宾大厅向所有的人致谢。由于伊斯兰教义不允许喝酒,所以不像我们的婚礼那样去敬酒,只是将右手放在左胸前,向前欠身,以表敬意。之后就是进行非常重要的伊斯兰仪式,只包括新人、双方直系亲属、请来的部落长老和宗教领袖,女宾不参加仪式。
双方的男性直系亲属和请来的部落长老以及新郎齐聚一堂,据说由新娘的叔叔代表女方再次详细询问新郎家里有多少财产、几处房子、几辆车等等,新郎要清楚地报出数量,这样才能让女方心甘情愿的把女儿嫁出去。新娘的父亲和叔叔要来到另外一个女宾的大厅,问新娘三遍是不是要嫁给新郎。与此同时,部落长老也要让新郎确认三次他要娶新娘。双方都确定之后,部落长老和宗教领袖才能对新人继续祝福。
大约午夜时分,婚礼在婚宴大楼的部分终于结束,新人们也终于可以坐车回到新房,同行的还有一部分亲戚朋友。到了家门口后,新人进门前,先要在楼门口杀只羊,把血留在地上,既有类似中国的避邪气之意,同时也代表了一个祝愿,即流完牲畜的血以后,这家人就不会再因为战争或灾难再流血了。
新人和大家一起进屋,在新房里大家一起合影。新郎后来告诉我,那晚他们2时多才入睡。
塔利班统治时期,公开举行的又唱又跳的婚礼非常少见,直到2001年塔利班被推翻,人们才能风风光光地办喜事,当然,婚礼规模也越来越大。据说阿富汗人结婚,男方至少要花3、4万人民币,而扎比在婚礼前后花的钱将近10万,这在人均国民生产总值只有180美元的国家来说确实有些不可思议。
盛大的婚礼后,“王子”和“公主”开始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但一家人为此付出了多大代价,只有自己最清楚。(完)(新华网特稿 作者 新华社驻喀布尔分社记者徐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