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任何三个人放在一起，都会形成一种自动的“修辞”效果——
他们互相装饰，互相映照，结果三个人最终都不再是他们自己。
　　在我看来，寒烟、孙磊和宇向，他们的风格几乎完全不同。不过
硬要将他们并置于一起，也还是有理由的，因为就孙磊和宇向而言，
除了夫妻关系，他们已经共同被称做现今的“70后诗人”的重要代表
了；相比之下，另一个“孤独”一些的寒烟则被列入了一个叫做“中
间代”的说法的范围里——因为她出生于1969年。但既然是谈论三个
人，我还是可以找出他们的共同点。
　　比如说，他们三个现今都可称得上是国内最具冲击力的诗人。孙
磊据说已连续获得国内数个诗歌大奖，宇向在网络写作界则有更强劲
的影响，他们夫妇今年还双双获得多伦多诗歌节的邀请。寒烟虽然没
有得奖，但在我看来，她却是当今中国的女性诗人中写得最好的，没
有人能像她那样准确而有效地吸收来自俄罗斯文学的精神营养，没有
人能够像她那样用自己饱含的血泪与激情，提升着现今女性写作乃至
整个诗歌写作的境界与品位。还比如他们都生活在济南，都有自己执
着的精神或价值追求，都具有“直接进入存在的诗歌能力”。
　　先说寒烟。我曾经武断地说，寒烟是当今中国女性诗人中写得最
好的。我将她的写作称做“本质性的写作”，是因为她不是用一般的
知识和感情在写，而是在用生命去体味伟大的俄罗斯知识分子的传统，
并且将这些东西融入自己的灵魂之中。读她的诗集《截面与回声》使
我感动不已。她的诗是当今最具有精神品位和抒情气质的作品，她找
到了属于自己的一种速度：那就是与生命同步的春蚕吐丝的写作，内
在的生命气息与外在的语感语气达到了非常完美的一致。心灵的震撼、
净化、提升——她的作品具有这样的特殊力量，读之你不能不感觉到，
她就是那种“给世界上紧发条”的诗人。
　　再说孙磊。孙磊在诗歌上具有非常独特的经验和表达方式。飘渺
与丰厚，偶然与确定，细碎与弥漫，陌生与谙熟，他具有罕见而奇异
的两重性，他可以轻易地将世俗生活的经验与形而上的思想捏合在一
起，变成散落的细节，并在细节处生成为意义的耦合点。他的作品符
合“70后诗歌”中最优秀的部分，并且典型地体现着它们的一个最重
要的优点——这就是“由生活直接进入存在”。在以往的诗歌中，诗
人对世界的某种本质意义的把握常常是靠了各种铺垫、提炼和升华才
勉强得以完成的，而70后诗人却能够轻而易举地做到这一点。孙磊无
疑是展现了这样的才华。而且和许多这个年龄诗人的作品相比，孙磊
的作品里没有粗鄙的东西，他无须使用粗鄙和暴力的词语来增加他表
达的力度，这是比较值得赞赏的一点。
　　最后谈谈宇向。宇向是一个最不追求“知识”和“意义”的诗人，
但她的诗歌却获得了广泛的激赏。这其中的原因大概有两个。一是她
的写法具有最大程度的“陌生感”，她是用“直觉的闪电”来支配词
语的，这使词语重新获得了“身体性”和生命力。第二个原因是，她
的作品更具有在直觉中触及某种形而上经验的能力，这仍然是“70后”
一代“由生活直接进入存在”的特征的表现，只是比他们更具有闪电
般的迅速与神经质的味道，幽深、阴鸷、锋利、俏皮，还有一点点天
真无邪，这是她作品魅力的所在。
　　以上的只言片语当然无法将几位诗人一一说透。但我可以肯定地
说，他们正在为我们时代的诗歌注入着不可或缺的灵感与活力。在这
充满着向下惰性的时代里，好的诗人永远是精神的引领者，他们不但
是上发条的人，他们的作品同时也是精神的发条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