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一种可以无所顾忌而自由自在的聊天,可以让人放下所有 的外围顾忌,离开“在场”的约束,尽情表达而无须为所表达的东西 负一个当下的责任呢?网络聊天提供了这个便利。 也许,许多人能在文中看见自己的影子,本文提供的只是一个社 会学的标本,它是关于——我们的人性在网络上的真实映射。 ——编者
刘伟见 著 作家出版社出版
内容提要
这是一部纪实体网络文学读物,真实地记录了作者自2002年初— 2003年初长达一年时间,在网上分各个阶层、不同类型的人聊天的对 话。他们有“女教授的心灵独白”、“没有被检举的小贪的自白”、 “一个希望逃离婚姻的女人”等等,这些对话因网络的虚幻而变得更 加真实,让读者看到了在其他文学作品中难以看到的惊人的一面…… 一个没有被检举的小贪官的内心独白 对象:公务员,一个没有被检举的小贪官 时间:2001年12月1日22时 如果不是网络,这种对话几乎是不可能的。这个没有被检举的小 贪官,对自己的贪污所表现的价值观,与被检举后的贪官几乎众口一 辞的忏悔不同。在网上,他是处在一种自由的心态下来言说的,而被 检举后的言说,往往受强烈的外在环境的导引,所说的未必能回到当 初真实的心态。 我们的反腐小说往往会把这种没有被检举的贪官描写成为一种或 张狂或老奸巨滑,其实,人总在现实环境中生活,所以,他的言行大 抵不脱生活的范围。而对贪污这种现象的认识,置身其中的人其实未 必就如我们想象的那样与我们常人有非常明显的区别。这就是为什么 贪者在被检举后,身边的人往往吃一惊。 东方晓悄悄地对熏风子说:工作几年了?熏风子悄悄地对东方晓 说:7年,你呢? 东方晓说:咱俩差不多。你是做什么工作的?熏风子说:机关, 你呢?东方晓说:累不累?熏风子说:我那是小镇,不累。东方晓说: 有没有过贪污行为?哈哈!在网上什么都可以说呀。熏风子说:哈哈, 你是检察官啊?再说了,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嘛。东方晓说:这是心 灵毫无屏蔽的地方。也许我们可以好好聊聊。熏风子说:好啊。有意 思。你是哪儿的?东方晓说:有意思吧。我是江西人。你呢,可以不 说。熏风子说:我在东三省。 东方晓说:你有过贪污行为吗?熏风子说:谁也不会承认的。东 方晓说:别忘了,这是在网上。而你,如果是个小贪官,也可趁此倾 吐一下。 熏风子说:你想问什么?就直说。东方晓说:你贪污过吗?对不 起,问得有些直白。别人是看不见咱们聊天的,不妨大胆地说。熏风 子说:我不管财权,也没大的机会,有的都是小的,而且随机性很大。 受贿到处有。你这么聊方便吗?东方晓说:方便。那你害怕过吗?说 话呀? (他停顿了几分钟。) 熏风子说:偶尔。不过,现在贪官有贪官的难处。东方晓说:你 收了有几十万吗?熏风子说:没有那么多,10万就够毙的。东方晓说: 现在有的教授说,惟独中国有因为贪污而判死刑的,国外几乎没有。 因为财产与人的生命相比是无法量化的。你认为呢?熏风子说:我很 同意这个观点。有时候贪污的原因是很复杂的。 东方晓说:你收受第一次贿赂是什么时候?熏风子说:记不清了。 东方晓说:怎么不说话了?放开点,我不是公安,更不是检察院。 你没必要心事重重。我只是想要一个社会学的标本。观察一下那 些有点经济问题的人内心真实的感受。他们真正的想法往往在事发后 无法倾吐。 (也许他有些顾虑,半天没有他的回答。) 东方晓说:怎么不说话?好了,聊点别的。你有三十吗? 熏风子说:对不起,刚才掉线了。东方晓说:能接着聊吗?关于 贪污的事。熏风子说:你干什么职业的?现在在哪里?东方晓说:干 文字的,也算个业余作家吧。我现在在北京。熏风子说:你还想知道 什么?我现在也在北京。东方晓说:真的?出差?熏风子说:就是, 要不说巧嘛。我是来玩的,十多天了。 东方晓说:真巧。熏风子说:你写小说吗?东方晓说:创作只是 玩玩。熏风子说:搞文字,很累的行业呀。东方晓说:还行,主要是 看个人兴趣。你怎么这时候出来玩?也不是节假日。 熏风子说:你还想搞创作呢,对地方情况都不了解。东方晓说: 请教。熏风子说:地方就是这样,想休就休。你没下去过吧?东方晓 说:下去少。所以想了解。据说地方贪污现象不少。熏风子说:你得 说是有点儿职位的。东方晓说:是呀,一般老百姓想贪也没机会呀。 你是什么级别?熏风子说:我算不上什么官。哈哈,不像大城市呀, 一贪就几千万,真的好过瘾。我们市长才是处级。不像北京的官毛, 我们那里的小股长都车接车送。北京连司长都没车。级别看不出什么 的。主要看管得宽不宽。东方晓说:是吗?熏风子说:下面的一些地 方官僚作风很重的。关系也很重要。东方晓说:哦。你是市里的局长? 熏风子说:你是想了解我还是事件?哈哈,我看你对我好像更有兴趣。 东方晓说:我只是偶然和你聊到这个话题。所以想了解一下一个有过 受贿的人的真实心理。 熏风子说:你要是真的写书了,那这书不就是逮捕证了吗?不过 我也不在乎,网络是虚拟的对话空间。你找不到我的。东方晓说:也 许社会需要这样的作品。以一定的形式反映社会的某种真实心态,而 不是作定罪的依据。熏风子说:你想知道什么?直接问好了。我没有 那么多时间。东方晓说:你得过多少钱?熏风子说:办工程上的事就 多点。人事上的事就少点。也有拒收的时候。不是什么钱都收的,也 不是太黑。 东方晓说:就没有担心过被发现吗?熏风子说:1对1。东方晓说: 这倒是。你收来的钱主要用来干什么?熏风子说:我是收钱不收物。 东方晓说:收物容易作罪证,是吧?熏风子说:没具体的。有就多花 些。东方晓说:在你看来,地方上这很正常,是吗?熏风子说:是的。 东方晓说:你觉得心亏过吗?也许这问得太幼稚,但你事实上是 如何想的呢?熏风子说:其实送的人才叫高兴呢。他办成事了,利润 是送的几十倍。东方晓说:所以彼此袒护?熏风子说:不是袒护。你 真是不懂啊?东方晓说:不懂,请明说。熏风子说:是正常的事不好 办,才走歪路的。东方晓说:是权钱交易,各有所得,是吗?但常在 河边走,焉能不湿脚?万一出问题怎么办?熏风子说:办的事是属于 都可以放到桌面上的。东方晓说:你从来不担心东窗事发吗?比如现 在刑法有巨额财产来路不明罪。熏风子说:没有的了,都是正常事。 哪有什么巨额,你当你们大城市呢?东方晓说:有人眼红,要治你, 抓住辫子怎么办?再说你收钱次数多了,在地方多少有些露马脚吧? 熏风子说:你去找个大贪吧。东方晓说:你的意思是小贪很安全?做 事不会有后遗症?是吗?怎么不说话了?对不起,我的“无知”也许 使你烦了。我们可以接着聊吗? (又隔了一会儿,他才重新开始对话。) 熏风子说:你想多了。其实地方上有地方的游戏规则,照规矩打 牌就行。你们知识分子可能理解不了。有些担心没有必要。 东方晓说:你的话有些意思。熏风子说:还是下去看看好。其实 谁都有难处。有些时候“贪”也是送礼人给惯出来的。主要是社会风 气不好。东方晓说:是吗?你是说身不由己了?贪污也一样,是吗? 但也有坚持原则的人吧。熏风子说:是啊。其实什么人都有的。还要 分什么事了。东方晓说:我关心的是,受礼后的心态。是高兴,还是 也有些害怕;或干脆就是觉得不解渴。另外,从你的意思看来,收些 小礼不碍事,是不是地方上大多如此。咱们的聊天有时候对不上,你 能直接回答我的问题吗?这样对话的质量能更高,更丰富,好吗?熏 风子说:对不起,我得走了。再见! 谈话戛然而止,但可以从这个小贪官的心态窥见许多没有被揪出 来的贪官的价值观。 我们往往把贪污看做一个孤立的事件或者某个环节出了问题。但 从这位的表现看来,贪污有时候更像歌德所说的“群氓”,是一种形 成了的痼疾或风气,它们一旦与习俗结合,就会无耻。也正是网络使 我们这些书生能窥得一些不是秘密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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