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我是个幸福的新娘,过了六个月我认为的神仙日子。虽说心地不够磊落,爱“包子”胜过爱老赵,但我还是给他起了昵称,叫他赵赵。 每天午休时,我就约上单位的大姐,去附近的市场买菜。为了保证海鲜的鲜活,还捎带买个小塑料盆,向小贩要些海水,偷偷放在桌子底下让蛤蜊吐泥沙。下班后,我左手拎着菜,右手提着吐得干干净净的海鲜,再背上我的小皮包,像每个家庭主妇那样去挤公共汽车,回家后变出一桌子美味,让赵赵一口口把我的手艺吃下去。我沦为一个俗气的家庭妇女,但我愿意。 赵赵是家里惟一的儿子,生活能力不强,上高中时,曾经创下做西红柿汤放黑酱油之类的笑话,被他的同学广为流传,他说他天生不该是属于家庭的人。 所以,在那个并不算寒碜的家里,洗衣机、电饭锅一类东西他干脆没摸过也不会用,惟有要填个表、单位要搞个征文什么的,才见他颠颠地跑回来忙前忙后,让我帮他写东西。而我也以相夫为己任,给他做好,让他出名,不仅让他的征文在几千篇稿子里得全系统第一,我发表的稿子还挂上他的尊名。 那一段时间我创作颇丰,小说散文一篇接一篇。偏巧他的领导爱舞文弄墨,他像发现了国宝一样发掘了赵赵这个“才子”。于是赵赵就很红,于是他就从储蓄所一路调去干信贷。赵赵喜气洋洋地回来报喜,他爸就“哗啦”泼他一头冷水: “可千万别露了馅,你能装多久?” 赵赵蛮有把握地一拍胸脯:“怕……什么,苏姗是我的……贴身……女秘书。” 我站在旁边随声附和:“是啊,相夫教子,夫荣妻贵,我愿意。”我在瞎自我陶醉,却不知是自己掘就的坟墓等着自己跳。 那一年的五月,在我结婚6个月的时候,我的幸福时光结束了。 赵赵的老爸半夜突发心肌梗塞,那时我已怀孕3个多月,正是反应期厉害的时候,吃什么吐什么,闻着医院的来苏水味都恶心。医院下了病危通知书,虽说命保住了,但在医院一住就是将近一年,赵赵是儿子,到了挑大梁的时候,要陪床。从那时起,我就每天只能早晨见他半个小时,吃了早饭后等他明天早晨再回来吃饭。 我的体型已日见臃肿,怀孕7个月时休产假回家,从此开始了我的寂寞时光。我像个躲在山里隐居的修女,每天去买了菜,做自己吃的饭,然后出门上山转转。除了频繁地去医院查体,我已经没有任何大事可做。 春末夏初时,山上黄花烂漫,德国殖民时期留下的座座小楼在槐树底下默默地叹气。透过稀稀拉拉的树隙,台阶上零星闪出对对情侣。每天下午,准时有个40多岁的男子,带着个20岁左右的姑娘就坐在一块大石头上,除了下雨,天天不断。姑娘有时将头埋到他的膝盖上,长发就“呼啦”披下来遮住脸;有时她哭,那男人就给她擦泪。他们或哭或笑,以为隐蔽得旁若无人,却不知远处窗口有个挺着大肚子的孕妇,在那里揣摩他们的关系。 □ 南 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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