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新华分社记者吴渑云看到省报的复印件时,已经是下午六点多 了。 自从嶝江东王村沙石场发生了重大伤亡事故后,他就一直呆在嶝 江。几天前,想想也真惨,竟然让汪思继他们几个涮得如此彻底!至 今那个稿子仍然给压着!他们竟然能把社长的工作都做到家了! 但吴渑云心里却憋着一肚子莫可名状的厌恶和窝囊气。一想到年 迈八十的父亲给他下跪,就让他感到锥心泣血般的痛苦和前所未有的 愤怒!这几乎就是公开的绑架,活生生的劫掠! 最让他感到痛心的是,如果就这样放过了他们,那就等于把夏中 民又重新推进了火海之中! 吴渑云这次下来,没有给任何人打招呼!这次下来,他就是要搞 清事实真相。他绝不相信这起事故会跟夏中民有直接责任关系。他知 道夏中民同这里民工们的那份感情,也清楚民工们对夏中民的那种信 任,他更知道这个沙石场在夏中民心中的分量,夏中民在这个沙石场 倾注了多少心血! 经过将近一个多星期的明察暗访,吴渑云终于查出一些蛛丝马迹。 他甚至感觉到,这起重大事故的产生,极有可能来自人为的蓄意破坏! 尽管现在下结论还为时尚早,但他已经提前在告诫自己,如果这 次再放过那些躲在幕后施虐的元凶,即使自己能原谅自己,但记者的 生涯算是夭折了。 然而让他做梦也没想到的是,就在这起事故的调查刚刚有点眉目 的时候,省报居然在头版位置发表了这样一篇文章。凭他多年新闻工 作的直觉,只这一篇文章就足以葬送掉夏中民的政治前程! 他们选择的真是时候,就在党代会即将召开之际! 多灾多难的夏中民! 吴渑云突然产生了一种回天乏力的绝望,在这样的情况下,究竟 还有谁能拯救了夏中民? 一种沉重的负罪感猛烈撞击着他的心扉,两眼直直地盯在眼前这 篇稿子上,好久好久让他无法抬起头来…… 假如,那天他把稿子发了出去,还会有今天这样的情况吗?对夏 中民下毒手的人里头,你也是其中的一个! 刘石贝看着眼前一个纸条,久久地沉默着。 这是看守所的人刚偷偷给递出来的,是杨肖贵下一道要吃的菜谱。 江北南村的豆腐。这会是一道什么菜? 一个星期内,这已经是杨肖贵定下的第五道菜了。上一道杨肖贵 要吃的是柳西镇的牛肚,结果他交代出来的竟是刘石贝的二儿子!刘 石贝的二儿子在昊州市任计划委员会主任,平时最喜欢吃的就是牛肚 子。 刘石贝终于感到了事态的严重性,杨肖贵正在跟他进行着殊死的 较量! 杨肖贵的每一道菜,都是对他的一个致命的警告!杨肖贵正在胁 迫他尽快设法把自己放出去!否则这个杨肖贵将与他同归于尽,与他 的全家一同毁灭! 他最喜欢的儿媳妇林晓芳,这几天的情绪几近崩溃,有两次竟欲 寻短见! 就在儿媳妇两次欲寻短见的惊恐中,也让他几次想到了死!直到 今天,他才真正明白了为什么有那么多的人会选择自杀。就像他今天 所面临的困境,所面临的忧惧,真正是生不如死! 但他又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不能死!他的死换不来自己家人的安 全,换不来事态恶性发作的终结。尤其是他的死阻止不了杨肖贵的疯 狂,甚至换不来杨肖贵一丝一毫的怜悯! 他明白,这个杨肖贵是他命中注定的无法逃脱的噩运,是他一不 留神留在人世间的孽障!假如当初他多多少少能给那个女人和这个孩 子一丁点儿辅助和安慰……已经没有什么假如了。 他几乎每天都打电话,要公安局长把事态压一压。但局长却一再 向他诉苦,他已经压不住了,省市专案组已经下来了,中央的也要下 来了,专案组一旦介入,他就没了任何权力,只能把杨肖贵所有交代 出来的问题全部交上去。刘石贝明白,局长虽然是你自己提拔的,但 到了涉及自己前程和命运的重大关口,不管是谁,也绝对不会再迈前 一步了。 他默默地看着眼前的这张纸条,一边抵御着由巨大恐惧而带来的 焦虑与不安,一边强迫着自己努力去猜测这道菜谱所隐含的杀机和指 向。 他想了想,叫来了自己的妻子,佯装很随意地问到了南村的豆腐。 妻子有些责怪地说道,“谁最爱吃?我就最爱吃!” 刘石贝眼睛直直地盯着妻子,“咱家每天的豆腐都是南村的豆腐? ” “你怎么啦,眼睛瞪那么大?南村的豆腐贵是贵了点,但比过去 老托人到南村去买,那还不便宜死了?” “……托,托人到南村买?”刘石贝的牙关都在打颤。 “你呀,那时候整天不着家,哪知道家里的事情。你们开发区下 面的一个什么公司,就设在南村,人家可没少给咱们家捎过豆腐。” 刘石贝突然觉得脚下的地面裂开了一道口子,整个身子好像止不 住在下沉,下沉…… 妻子以前是农行副行长,主管过整个农行的贷款,那时农行的营 业部主任,恰恰就是汪思继的妹夫…… 这个南村豆腐,一石二鸟,竟然如此阴毒! □ 张 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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