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铁站附近，是“黑摩的”司机们揽活儿最多的地方。来源：京报网(资料图)

    今年7月，北京市交管局所属各队对管界内黑“摩的”进行围追堵截。(记者 李方宇／摄)  (来源:北京娱乐信报)(资料图)

    大型居民区公交盲点多 治理“黑车”陷入尴尬

    家住北京回龙观的徐立女士从来不坐“黑车”，她的一位女同事曾因搭乘的摩的翻车而摔断小臂。但是她却无法用这个理由来说服自己上高中的女儿。

    由于没有公交车，徐立的女儿每天需要步行15至20分钟才能到城铁站。为了节省时间和体力，她经常不顾父母的“禁令”，向“黑车”招手。

    同徐立一样为难的，还有整治违规运营车辆的相关政府部门。

    8月初，在北京城八区整治非法“摩的”工作汇报会议上，该市公安局公安交通管理局的相关负责人表示，7月以来，在全市开展的严格整治违法“摩的”行动已见成效。目前，城八区116处聚集区“摩的”非法揽客问题已明显减少，聚集点已基本被打散。

    但在肯定工作成果的同时，相关部门也承认整治行动又面临新的情况：一是部分“摩的”聚集突出地区违法问题时有反复，成果巩固工作更加艰巨。二是一些非法“摩的”为躲避整治行动，开始向小区、胡同、远郊区县等管理力量相对薄弱的地区转移。

    另一方面，作为交通的具体参与者，北京市许多居民对违法运营车辆的态度十分复杂，在一些大型社区甚至出现了业主集体呼吁恢复“黑班车”运营的事件。

    北京“黑车”问题的表象之下究竟是怎样的一种交通生态？

    京城最大经济适用房社区东部少有公交

    回龙观龙泽城铁站外不远处的马路边上，七八辆“黑摩的”、“黑三轮”排成一行，按照先后顺序载客。只要三四元钱，就可以载着乘客在这个总面积32.7平方公里、北京市最大的经济适用房社区转个遍。

    据了解，回龙观社区最先从西部开始发展，内外交通也是西部相对发达。整个社区的公交总站就建立在西边。但是随着东部社区规模逐渐增大，入住人口逐步增多，公交总站的位置和公交线路的调整却并不明显。

    于是，相当长一段时间，回龙观东部和南部地区几乎成了公交上的“盲区”——居民不仅没办法搭公交车去城铁或者出城，连在社区内部活动都受到很大限制。居民戏称回龙观是京北最大的“睡城”。而“黑摩的”的出现，弥补了“睡城”的“公交空白”。

    据小区的居民介绍，最近城管等部门对违规运营车辆的打击力度很大，成效显著。回龙观地区的“黑车”、“黑摩的”已经减少了近三分之二，但是仍有三分之一冒着风险载客。而“黑摩的”聚集点，则从原来的城铁站附近转移到各个小区门口和比较隐蔽的街道上。由于违规车辆的减少和风险的加大，回龙观地区的“黑摩的”车价一度从3元涨到了5元。

    城管整治黑班车，屡叫不停

    与回龙观社区同为“公交盲区”的还有三环新城。该小区是北京市四环以内最大的经济适用房项目，坐落于西南三环丰益桥南，目前仅一期项目就已经入住4000多户居民。尽管这里距三环路仅350米,但居民们“出家门”却异常“艰辛”。

    据了解，三环新城目前是三面被围，只在东南方向上有一条“瓶颈路”与外界连通。而售楼时，开发商向居民们承诺的“直接通向三环的市政路”，如今却成了摆在眼前的一条“断路”。

    居民王丹告诉记者，根据市政规划的要求，每一个小区的开发商会把门口的那一段路包在自己小区的建设范围内，属于三环新城该修的路现在已经完工。但是三环新城东边的两个小区仍处于建设之中，那两段市政路什么时候可以开通，还是个未知数。

    在金融街上班的王军每天都要到三环路上乘车，然而那条唯一能够进出小区并通向三环的“要道”上，却没有一趟公交车。这段极其曲折的路程，如果步行需要近半个小时。为了省时省力，王军和其他许多邻居一样，出入“家门”全依赖“黑班车”。

    入住的一年当中，王军和邻居们共同见证了小区“黑”交通工具的发展与变化。最初，小区的主要进出工具是“黑摩的”。随着入住居民的增多，交通需求的增长，车主李俊富将一辆中巴开进了小区，挤占了“黑摩的”的生存空间。而且，“黑班车”由最初的中巴升级为大巴，又由一辆大巴增加到现在的4辆。

    但从今年7月开始，“孤岛”唯一的“公共”交通工具却几次濒临“断线”。

    8月10日，丰台区城管大队新村分队的副队长欧涛手里攥着一沓举报信，再一次来到三环新城处理“黑班车”问题。半个月前，城管刚刚叫停了该小区的4辆“黑班车”，并对车主处以2000元罚款。

    物业经理李程安对欧涛副队长说：“要是再停班车，我这个物业楼就要被居民围了！”与此同时，越来越多的居民向城管反映，希望执法部门能考虑小区居民的出行难题，不要叫停“黑班车”。

    “黑就黑吧，至少我们还有车能出门。”居民武义欣说。

    城管对“黑班车”的执法一下子陷入了极其尴尬的境地。

    城市“微循环交通”出了毛病

    如果说，交通的全过程是一个从A点运动到B点的过程，那么发生在回龙观社区与三环新城的交通难题就是一个“端点交通”的问题。

    在北京市公安交通管理局原副局长、总工程师段里仁教授看来，目前京城“端点”交通不畅的重要原因之一，是相关政府部门工作不够细化。“小区规划上如果足够细化，就会考虑到交通对于社区发展的重要性。由于一些原因，我国在城市规划中非常不重视交通问题。”

    上世纪60年代，法国着手在巴黎郊区建设一个卫星城。建设之前，法国人先从凯旋门广场开通了一条直达卫星城的快速路，并修建了与新城区配套的城铁系统。待交通设施全部开通并运转正常后，才着手进行卫星城的土地规划与建设。

    而我国居民社区与交通配套设施的规划建设顺序，与国际惯例正好相反，“先把土地规划好，房子建起来，卖出去，等居民都入住了，才发现没有公共交通设施和道路供居民进城出城。”

    回龙观七期工程年底即将完工，居民王杰指着那个方向说：“那边的居民要是住进来，别说公交了，连‘黑车’都没有。”

    如果开发商、规划方、交通部门不兑现规划之初关于建设公交设施的承诺，社区的土地规划与交通规划便彻底断裂。正是这种断裂，为违法运营车辆提供了巨大的生存空间。

    “黑车屡禁不止，说明百姓的交通需求没有被满足。百姓有需求，政府就应该有工作，这是政府的责任。”段里仁说，北京市已经拥有了城铁这一类的大容量、快速交通工具，“大动脉”的公交输送能力开始得到良好的发挥。但在“毛细血管”型交通网络的构筑上，仍存在明显不足。

    他认为，如果能够使用小公共等灵活的交通工具，并设置一些短途线路，把城铁站、公交站和小区联络起来，构成一个微循环的交通网络，就可以把居民高高兴兴地送到他们想要去的地方，违规运营车辆的治理难题也就迎刃而解。

    为尽快解决小区内的公交盲区问题，回龙观和三环新城的居民积极参与到“微循环交通网络”的构筑过程当中。

    公交进“观”

    为了尽快改善回龙观东南部的交通空白状况，徐立女士给市长信箱写了信。几天之后，公交公司要在回龙观小区增加月票有效的公交车，希望徐立能以居民的视角为新线路的设计提供建议。

    徐立以《告诉大家一个特大喜讯——公交要进观了》为题在回龙观文化讨论区上发帖，征求居民的意见。很快，2900多人阅读此文，并积极回帖提供各种建议。其中，王杰提出的“四横三纵”方案得到了很多居民的支持。

    王杰认为，设计公交线路要根据回龙观道路“四横三纵”的特点，只要能覆盖这些道路，就能基本满足居民出行的要求。根据他的设想，回龙观地区涉及3个城铁站，只需要两趟向北环绕的线路就可以覆盖“三纵”，“所有的居民都可以搭公交车去城铁。”然后，在3条已有月票车线路的基础上再增加一条线路，把这4趟车从西边的公交总站延伸出来，可以覆盖“四横”。

    “我们不可能要求条条路上都有车，但是只要两个小区之间能搭上一趟车就可以了。”王杰说。

    然而公交新增线路的方案正式出炉之后，小区的居民却有些失望。原来，所谓的新增公交车441、442、443、444路分别是由原来的临1、临2、临3、临4路改过来的，而且在线路设计上没有太多的变化。

    王杰认为，这4条线路实际上是绕行回龙观小区西部和南部边缘，而没有在回龙观小区内部穿行，社区的东部和北部一些地区没有被覆盖。“增加新线路的结果是，很多地方还是没有公交车。”

    但很快，第二批公交线路于9月20日在小区内投入运行，这让回龙观的居民重新看到了“公交进观”的曙光。

    据了解，此次新开通的7条公交线路主要用来解决回龙观社区内部的公交空白问题，并将在回龙观内开辟一条社区环线，此举在北京市尚属首例。公交公司方面希望，这些线路能够加强四环、五环公交微循环系统建设和支线系统加密工作，使市民乘车和换乘更加方便和快捷。

    新线路的开通，使龙跃苑、龙腾苑等东部和南部的小区终于不再是公交的空白地带。但一些居民认为，社区公交总站集中于西部的大格局并没有改变。

    此外，很多居民反映，在新线路“进观”后，一些线路设计上存在严重的重复。另一方面，回龙观城铁与一些社区之间，还是没有公交车连通。

    段里仁认为，公交线路的设计是相当讲求科学性的，设计原则当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征求市民意见。不仅要在最初设计线路的时候征求市民意见，还要经常跟市民交流，保证线路能够随着小区情况的变化做适当的改动。“忽略了这一点，公交线路的效能也就下降了。”段里仁说。

    “新城”包车为何困难重重

    尽管“美”中仍有“不足”，回龙观居民“公交进观”的愿望总算实现了。可三环新城的业主们却没有这么幸运。

    在三环新城，尽管“黑班车”相比“黑摩的”更安全，1元一位的价格也更便宜，但“黑班车”的危险性与经常出现的“断线”引起了居民们的忧虑。

    一些热心的居民主动与公交公司联系，希望他们能在三环新城开通一至两趟正规的公交线路，从而彻底解决小区的交通问题。但公交方面给出的答复是，如果开通正规的公交线路，首先要向上级报批，这个过程也许会比较长。他们建议，由小区出面从公交公司包车。

    “包车就涉及到一个由谁牵头组织的问题。”丹丹告诉记者，公交方面需要一个有法人资格的组织与之确立合作关系。而以业主身份去包车，不具备资格。“他们说由物业或者业委会去谈，也成。”

    可目前三环新城还不具备组建业委会的条件，即入住率在50％以上，并且入住时间达到两年。此后，业主们不停地跟物业公司交涉包车的事情，希望他们出面促成公交进小区，但一直没有结果。于是，直到今天，三环新城仍是公交的空白地带，“黑班车”仍是居民们必不可少的交通工具。

    王丹认为，“黑班车”对居民来讲，是一种“饮鸩止渴”的选择。但居民们希望，在正规交通工具引入之前，不要取消“黑班车”，“因为有粥喝总比饿着好。”

    特别不能理解的是，为什么这种“黑班车”能够大行其道，可是引进正规的公交车却这么困难。

    段里仁主张，城市的领导者、规划者以及管理者，要考虑到交通参与者怎么坐公交车，怎么换公交车，到公交的末端以后怎么回家。应该尽快解决由城铁站、公交站到居民小区交通的短途连接问题。(实习生 韩婷婷 张田 记者 刘世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