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匿名短信”引来拘留之祸

　　本报记者 李斌

　　李茂余和董国平终于决定“拿起维权的武器，讨个说法”：11月23日，他俩把五河县公安局告上法院，要求赔偿和道歉。

　　三个月前，安徽省五河县一中的这两位教师，被警察搜家、通宵审讯、拘留10天，并各处罚金500元；接踵而至的是行政降级、免职、记大过等处分；与此同时，县电视台的一则报道反复播放：“我县公安部门成功破获一起利用匿名手机短信散布谣言、中伤他人的诽谤案。 ”

　　被匿名短信“中伤”的对象张某，今年3月被县委组织部指定为校长人选正在进行考核。张某此前是五河机械厂的书记，代理一中校长近半年。李茂余认为，他“并不适合担任校长一职”。这位县人大代表、校教务处主任，直接向组织表达了自己的看法。

　　但接下来的一个月，县里再次对张某进行考核，这让李茂余觉得“大有必用张某当校长的意图”，为了引起组织上的重视，“希望一个懂教育的人来做校长”，李茂余决定“匿名信访”——给县领导发短信。

　　年近半百的李茂余，把两条短信发给了十几位县领导，只有一人回复，称他的做法并不光彩。其时，身为一中教务处副主任的董国平，也用临时买的手机卡发送了类似短信。

　　在后来的审讯期间，警察出示了几十条短信，李茂余爽快地承认了其中两条为他所写。其中一条这样写道：“悲叹县委毁一中，硬把痞子当能人。众人皆明组织过，力保虚名违民情。××浮夸好酒色，注重舞弊善投机。拉帮结派治骨干，差点因他丢示范。”

　　其时，有人形容，反映张某的短信“满天飞”。对此，董国平反问：“这是否说明了一种民情？”

　　张某真有短信中所言的那些问题吗？董国平轻轻地笑了，他这样回答：“如果你到一中做民意测验，在保证大家人身安全的前提下，你会得到一个非常真实的结果。”顿了顿，他补充说：“这个结果我不说你也知道。”

　　短信传来传去，几个月来，董国平偶尔听到风声，说县里会查。可他没想到，这一天还真的来了。8月18日下午，他被叫到学校办公室，那里人人“脸色凝重”。然后，他被带到另一间办公室，两个便衣向他亮明了“警察”身份。董国平被要求交出手机，并被当场检查了钱包。

　　接下来，他的住所遭到搜查，连“写有两首涂鸦之作(与诽谤无关)的台历”也被抄走。董国平形容，当时有一种“坠落地狱的感觉”，“脑子一片空白”。

　　几乎与此同时，李茂余的办公室和住宅也遭到搜查。他向县委书记反映问题的信件底稿、电话簿和一部破旧的手机被抄走。他回忆当时“很紧张，心里不是滋味”。

　　当天晚上，李董二人被带离学校接受审讯，一路上“不许交谈”。同时被带走的还有校图书馆的一位女管理员，她后来被罚款200元。

　　接下来就是长达十几个小时的审讯，这种审讯带给李董二人的感觉是，“威逼利诱，不管你承不承认，都是铁案”。这与稍后一天接受审讯的另一位老师卢书东的感受一样。一向“沉默寡言，不问世事”的卢书东，至今没弄明白为何把他也扯了进来。在接受审讯时，他“违心”承认后来又坚称自己没有编发过短信，但仍被拘留5天，给予记过处分。

　　审讯过后，忐忑不安的李茂余找到两位县领导，表示自己没有乱发短信，如果真有错误会承认的。一位县委副书记一本正经地回了一句话：“这种事情还有地方判过七年的呢。”

　　随后，县电视台一条新闻反复播发：“县公安部门透露，这是一起严重的有组织、有计划、利用现代科技手段，造谣诬蔑、混淆是非、诋毁他人、攻击组织的违法案件”。“为查明匿名手机短信的始发者，打击其非法气焰，整饬社会风气，维护我县的政治稳定”，公安机关将“保留对其进行刑事处罚的权力”。

　　报道“用词严厉”，听得董国平“心惊肉跳”。他表示，“我的出发点只是希望一中能好”，至于是否构成诽谤，“要由真正的法律来判”。

　　让他和李茂余难以接受的是，在法律判决之前，县公安局已做出结论：作案嫌疑人李茂余伙同董国平并指使另外两名教职工，使用6个不记名的手机卡，编发短信20条，先后向五河一中教职工、县科局级领导干部及省市有关部门领导发送匿名短信300余条。内容主要是一中代校长张某“拉选票”、“嫖娼”、“缺德性”、“收贿”、“痞子”，并攻击县有关部门“强奸民意”，接受财物等。

　　而在李茂余、董国平被拘留的前一天，张某被调任他职，校长改由该县教育局一位副局长担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