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年南下广东打工,我十八岁。那时,我在东莞一家电子厂的流水线上做普工。工作的内容很简单,就是给一个又一个电动娃娃身上打螺丝。刚开始做这种事,我的手总是控制不住螺丝,不是打紧了,就是打松了,负责质检的QC不时把我叫过去返工。电子厂实行的是计件制,第一天,我的手都打肿了,才打了五块七毛钱。
第二天,手肿得越来越厉害,连拿住打螺丝的工具枪都有点困难,打出来的螺丝自然更加差劲,QC的脸非常难看,主管的脸也非常难看。因为不想失去这份工作,我不敢告诉他们我的手已经肿得实在不行了,只有咬着牙,让自己打螺丝的速度尽量快一点,打出来的螺丝尽量漂亮一点。
每三天,手已经不那么疼了,打出来的螺丝也漂亮多了。主管的脸开始变得好看起来,我吊着的一颗心,才暗暗放了下来。
第四天,第五天……我的手已经渐渐习惯了打螺丝的动作,工作起来不再觉得疼痛,只是以前白净的一双手,开始变得粗糙僵硬起来,手掌上还起了一块块显眼的茧。
随着手掌上的茧越来越大,越来越厚,我一双手控制螺丝的技艺也越来越高,无论多大或者多小的螺丝,我都能让它们服服帖帖钻进电动娃娃的身体里。自然,我的工资也随着越来越高。有一天,我还拿到了全厂最高纪录的计件工资,足足有二十五块钱。
一个月很快被我不停地打螺丝打过去了,月末那天,我统计了一下:这个月我上了三十天班,除掉休息,每天平均有十三个小时在流水线上打螺丝,一共打好了四万颗螺丝,每颗螺丝工价是一分钱,合计工资有四百块。
第二个月五号,是厂里放发工资的日子。我从财务部领过四百块工资,第一件事就是赶到邮局,给家里寄去了二百五十块钱。剩下的钱,我要用来做这个月的生活费,在工业区里面的快餐店,快餐两块钱一份,早餐一块钱一份,刚刚好够我吃到下个月发工资。
在汇款单的附言栏里,我给家里写下了短短的一句话:我在外面很好,爸妈不要牵挂,注意保重自己的身体。
从邮局出来,我又十万火急地往电子厂赶,赶着到流水线上去打螺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