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景资料 1983年1月—2000年9月,作者先后四次担任乡镇党委书记、县农 村工作部副部长等职,经历了人民公社以来的农村改革全过程。 2000年3月,致信朱基总理,反映当地农村面临的突出问题。 此信引起中央对三农问题的关注,朱总理两次批示,调查组亲临监利, 李昌平本人也经历了一番洗礼。 重返乡党委书记岗位 强烈的反差 1997年6月,一农妇含愤服毒自杀身亡,(称为“茶卜事件”), 时任湖北省监利县柘木乡党委书记的我,被追究领导责任,撤销了党 内外一切职务。一夜之间,在武汉学习、离开岗位一个月的我,由乡 镇干部的楷模、全省优秀党员、减轻农民负担的“英雄”,变成了因 “农民负担”过重而撤职的“反面教员”。 且说两年半后的1999年12月6日,中共监利县委报请荆州市委同 意,任命我为中共监利县棋盘乡党委书记,这是我第四次担任乡党委 书记的职务,对此我理解为是对我在“茶卜事件”中代人受过的不平 反的平反。 此前两年多的平民生活,使得我更加了解和理解了农民。当我重 新返回乡党委书记岗位的时候,更加感受到农村的破落、农民的痛苦 和官场的腐败。所有这些压得我喘不过气来,让我几乎天天吃不好饭, 睡不好觉。 我痛苦地发现,当年震动全省的“茶卜事件”,并没有使人们变 得清醒起来。事过境迁,麻木依旧,冷漠依旧。我为“茶卜事件”付 出的牺牲和代价,没有换来任何积极的结果。 上任后一系列耳闻目睹的事实,时时让我深感震惊和遗憾。 小有名气的种田能手李开明,1999年种地18.3亩,收粮18000斤, 生产开支18.3×160元=2928元,上交负担18.3×185元=3385元。 李开明家现库存粮食11000斤。尽管粮食只能以每市斤0.35的价格出 售,远远低于国家保护价0.55元,粮食收购部门仍以没有仓容为由 拒绝收购,粮食市场基本封闭运行。算来算去,1999年李开明种田纯 收入竟然是负数。种田能手尚且如此,监利的普通农民种田纯收入就 更可想而知了。李开明的结论是:“打死我也不种田了。” 1999年,棋盘乡全乡农民实际负担1382万元,其中合理负担580 万元,而全乡农民的农业收入总共还不足1000万元。这意味着当年农 民种田的全部所得,都用来交纳所承担的税费负担还有巨大的缺口。 1999年,棋盘乡全乡农民比政策规定多负担了800万元,但仍不 够村、区、乡三级使用,三级组织为了维持运转,大举借债,当年新 增债务1100多万元,全部都是高利贷。1999年全乡三级债务总额高达 4700万元,其中年息30%以上的欠债就占到60%之多。 1999年,棋盘乡桐湖管理区预算支出只有15万元,实际支出却高 达140万元,其中用于支付利息49.9万元,最高利率40%。更有甚者, 干部把借钱给管理区当作盈利的手段,即便没有借钱给管理区,也可 以随意虚设一笔高利贷,然后冒领利息。总支江书记,曾以其女友的 名义冒领利息,其中一笔就是19980元。 监利县是个多灾的地方,监利人民为抗灾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为 保卫长江大堤作出了巨大的牺牲,这也是历任监利县领导最大的政绩。 然而,抗灾成了一个筐,什么问题都往里边装。1996年,是灾情最大 的一年,桐湖管理区的桐湖村,全年农民负担高达120万元,实际用 于抗灾的不足10万元(老百姓为抗灾付出的代价,还不在120万元之 中)。然而问题在于,1996年棋盘乡的农民都是颗粒无收啊! 侯王村的侯大爷,老伴儿俩都七十出头了,听说来了读过大学的 新乡党委书记,步行十多里找到我,十分困惑地要我帮他解答一个难 题:“请问李书记,中国的哪一朝哪一代,要七十多岁的老人交人头 税?”两位老人1999年交了整整700元的人头税!上面说这征收人头 税费是增加财政收入的“好经验”! (连载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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