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侄子建奎考上了山东建材学院,我们全家都十分高兴。嫂子 早就捎话来,“开学的时候找辆车把孩子送到济南。”我满口应承下 来。现在的孩子上大学可不比从前,二姐为建奎买了高档旅行包,还 是带密码的;三姐为他买了进口袖珍收录机;嫂子给建奎置了几身衣 服,还特别准备了一箱苹果和一箱子方便面。不算被褥就有大小四五 个箱子,况且随身带的学杂费、生活费就有几千元,再让他去挤公共 汽车确实不合适。 开学那天,我已同单位司机小吴讲好,可左等右等就是等不来嫂 子的电话。下午五点多钟却等来了父亲。只见他上身穿着崭新的T恤 衫,手上提着一大包孩子吃的东西,60多岁的人了,身体健壮得像个 小伙子。我心里纳闷,便问道;“你这是从哪里来?”“从济南来, 今天我送建奎上学去了。”“咋去的?不是说好由我去送建奎吗?” “雇的出租车,公家的便宜俺不愿沾,再说一个来回不就二百多块钱 吗,咱有这个条件。” 农村孩子打的去上学,我以前从没听说过。父亲说有这个条件也 是实话。自打实行生产责任制后,父亲在自己承包的土地上种了枣树, 如今300多棵枣树都已结枣。父亲虽是个庄稼人,却相信科学,剪枝、 打药、施肥样样在行,把这些枣树侍弄得棵棵枣满枝头。前几年,父 亲又搞了冬枣嫁接,采取枣粮间作,效益成倍提高、每年都有七八千 元的收入。去年单位集资建住房,父亲听说后还给我送来两万元钱。 见我沉思不语,父亲打破了沉静,“愣个啥?弄俩菜,我们还没 吃饭呢!”我这才想起司机还在外面等着。院里停着一辆红色桑塔纳 轿车。我忙把司机请进来落座。三杯酒下肚,父亲的话便多起来:“ 你和你二姐,还有建奎都是凭本事考出来的,我觉得脸上有光,只是 当年苦了你二姐。” 依稀记得二姐是刚刚恢复高考后的1977年考上了“惠民地区中心 医院卫校”。当时还在生产队,由于家里孩子多,经常吃了上顿没下 顿,二姐连件新衣服都没做,还是娘狠了狠心,给二姐买了双解放鞋。 临走那天,父亲好不容易才借来两辆自行车,父亲骑一辆载着二姐, 大哥骑一辆载着被褥。从我老家无棣到惠民县城有70多公里。三个人 从天不亮出发赶到惠民已近中午,回家途中又下起了雨,到家里已是 夜里两三点钟。 也许是碍于儿媳妇在场的缘故,父亲一直没提到我。其实我1983 年考入惠民师范也是父亲送的。那时虽说还不富裕,但粮食吃不了, 公共汽车就从我村前通过。 七点钟,父亲起身告辞。爱人还想挽留。父亲说:“一个钟头就 到家了,今晚上电视里有京剧,可不能耽误。”说完,打开车门钻进 轿车,父亲坐车的姿势十分得体,神情十分坦然,全然不像一个与土 地打了几十年交道的庄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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