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人与诗,正如这残酷与飘逸一样属于对峙的两极,只有那些富 有才华的诗人才能在两极间横来渡去。自唐宋边塞诗在这两极间架下 虹桥以后,依然能够在这两极间自如走笔的诗人已经为数不多。而几 十年间新军旅诗的盛衰,也正是几代军旅诗人探索的悲壮歌哭。终于 到了今天,如同新军旅小说一样,新的军旅诗,也颇有荒凉相貌。而 在新军旅诗中,女军旅诗人、诗作,更是如凤尾一样罕见。正是在这 样的景况之下,读到了青年军旅女诗人海田的诗集《嫁给绿色》(解 放军文艺出版社,2003年版),便顿生一种渴饮之感,一种在荒漠中 身处绿阴之下的亲切与惬意。 《嫁给绿色》收辑了海田自2000年之后的一百多首新作,这一百 多首诗中,有半首都是军旅诗,或是如月下拾叶样心随意来,或是如 杜鹃啼血样意在心中,一首首地读下去,几乎每首都能给你带来情感 的涟漪和震动,都能让你从心里或多或少地生出感叹和思考。使你不 得不再次面对文学——诗与小说时,必须承认,一切伟大的艺术之舟 ,都必然是翻弄于宽阔深厚的情感之海。没有情感的艺术,只能是搁 浅在沙地的旱木。如:让子弹在婴儿的酣梦里熟睡/而月光必须放慢 呼吸/用士兵的眼睛/点亮夜空的繁星(《在枪膛哺育鲜花》)。用 洁白的羽翼/亲吻你的嘴唇/我将飞翔的魂灵/安睡在你的肩上( 《白鸽安睡在你的肩上》)。还有:我向大地索回/你夺走的嫁妆/ 脆弱的羽翼/不能失却青翠的向往/请还原绿色之身/天堂拒绝昏暗 和悲凉(《地狱之门》)。如此等等,这些在《嫁给绿色》中俯拾皆 是的句子,也正表明诗人对军人真挚的爱,造就了诗人从军人到诗的 渡岸之舟;使诗人在军人与诗之间能自如行走,使这样一批军旅诗, 摆脱了往日军旅诗那种宏大、空荡的躯壳,进入了细腻、神秘的情感 隧道;反过来,也正是女诗人这样纤细的情感,密织了军旅诗往日那 阳光与高歌上空的一片绿阴,使军旅诗才不至于到处都是钢枪与头盔, 白骨与血渍;使我们的军旅诗在荒芜之中,总有绿野的出现,在沙漠 之中,也总有甘泉流在眼前。 当然,我们还可以从《嫁给绿色》中读出一种束缚来,如同放飞 的鸽子在军营中害怕撞到枪林一样。这种束缚,这种因了束缚而略显 了单纯的单调。显然,诗人已经明确地意识到了这一点,正因为这样, 整个《嫁给绿色》中才充满了这种情感对意识的突围与矛盾。也正是 这种突围与矛盾,也才兀显了这一批军旅诗的珍贵与价值。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