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20世纪90年代之前,能够概括我们日常生活的语汇实在是贫乏 得可以,几十年下来,也就“知青”、“老三届”等寥寥几个。今天, 当疲于应付各种新生事物、新生概念而累得腰酸腿痛,偶尔抬眼打量 四周时,才恍然发现自己已经处于一个词语高密度的年代,各种概念 各领风骚一两年,能活个三五年的已经算命长了。我们可以把三六九 等的人清晰地分到“中产”、“布波”、“白领”的子目录下,还可 以根据其生活某一刻的具体形态把他们归到“愤青”、“海龟”、“ 飘一代”、“新人类”、“红唇族”、“新贫族”、“新同居关系” 当中去,这个世界都因为新名词而眩晕。只要愿意,一个城市青年可 能身上光荣地贴着五六七八个标签。 语言符号在某些时候,甚至是我们弱小心灵的庇护者。说到底, 在如今这个多元而庞杂的社会背景中,我们太缺乏认同感、安全感了。 只有把我们的生活状态准确地定义,我们才能龟缩在这个框架中得到 确定的感觉。在内心的孤寂下,我们渴求着认可。而敏感的商家无疑 捕获了这一信息。当概念被制造成商机,就把宣言换成了金钱,而来 自商家的这种对“概念化生存”的鼎力支持,就更让这些概念呈“野 火烧不尽”的燎原之态了。 一个个概念就是这样为我们复述着现实。大家安心地在自己认可 的名词之下,按号会诊,按着概念的含义来生活。比如说吧,当一个 新青年口袋空虚的时候,他需要援引周围“新贫族”的例子来平衡自 己,如果他有足够的国际眼光,他甚至会安慰自己说:花未来钱,这 是欧美时尚青年的做法啊。 但这种认同感却不是为了和所有人趋同,恰恰相反,其本意是为 了方便我们更容易地标榜自己的个性,但当时尚认同感达到一定饱和 度的时候,原先还拼命往上爬往前冲的哥们儿姐们儿中的佼佼者便一 下子改变脸色改换门庭,比川剧的变脸还多几分“迅雷不及掩耳盗铃 之势”(此系借用韩乔生先生口语)。当“小资”这个词使用率达到 一定数值的时候,“谁说我是小资我就跟谁急”即是实证,因为今天 的小资已经堕落成一个固执地用着某个品牌香水、内裤、家具,固执 地用同一种腔调说话和叹气的落伍者了。 不妨这样概括一下我们的新生活或曰时尚生活模式:由自我认同 感的驱使、个性化的幌子掩护,传媒迅速导入和传播,最后,加上商 家的利用和巩固,一个全新的概念竣工了——又一种新生活的姿态跃 然而出。吃时尚饭的传媒就像一个饶舌歌手,它在我们耳边喋喋不休。 而生活在继续,我们需要新的概念的抚慰。 布波风,其实也是一种时尚带给我们的腐蚀,但绝对是令人愉悦 的腐蚀。“布尔乔亚+波希米亚”二合一,在小资臭了大街之后,在 2002下半年走入中国人中间,狠狠地火了一把。小到手机、服饰,大 到房产、生活方式,无时无刻不在大吹大唱“布波”二字。 许多媒体玩上了命地炒作布波来吸引大众的眼球以及大众的唾沫 (这是说小资烂街遭弃后的际遇),诚意十足地推广布波生活指南— —布波都流行什么,哪里是布波们出没的场所,布波都读什么书、看 什么电影,布波都去什么地方吃饭喝咖啡或布波都排斥什么样的场合, 布波通常穿什么牌子的衣服、跳什么名字的健身操……一句话,媒体 的各路英豪总要尽其所能将捕捉到的所谓布波时尚生活的方方面面一 网打尽。 可是布波还没喘口气,越来越矫情的媒体就推出了IF虎视眈眈。 IF,国际自由人,比起布波来又突破了地域限制,直接冲着地球村居 民前进了。在当今全民学外语的热潮下,这个概念比布波更富魅力。 网上的调查认为,从小资到布波到IF,是必经阶段,只不过目标较遥 远。 布波或者IF,谁更火,或能火多久?谁知道呢,也许明年后年大 后年又有一个新概念诱惑我们。 (《反动布波》王谦著 山东文艺出版社) 王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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