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一个人有这样的感受:千辛万苦上了大学,学不到多少东西,即使上了名校,也未必学到很多,学东西简直就是次要的了,学生对大学的美好向往,进校不久就变得现实了,越变越简单,最后的目的就是混一张文凭走路。家长说学校就是要收钱,教书育人,师资力量够吗?教授副教授的数量倒不少,可让你沮丧的是,那只是他们饭碗的标志,不一定说明他们教书的质量。老师们却说,在大学里学东西,已经不能靠老师来灌输了,如果你被考试考煳了而失去学习的活力,怎么能怪老师呢? 那么学不到东西究竟怪谁?要讨论大学里的收获问题,我们尤其不应漏掉大学的氛围,这是比师资好坏更能进入学生记忆的。没有工作压力的自由地学习,自由地接受熏陶,这种呼吸,在读中学时不允许有,跨入社会以后也难再有,惟有在大学这个阶段有这么一个“养气”的氛围。但是这种氛围,其时段也在缩短,读大一时,刚从高中转型,尚未舒展,读大三大四时,脑子里就在考虑未来的就业了,所以务实的氛围更是当今大学里的主旋律,务虚的氛围在其前后夹击下,很快消灭,也别谈养什么气了。 学有用的,以便在将来的就业竞争中占据一席之地,这是我们从小学到大学接受教育的主要目的。可是这个目的到头来并不能够实现。最实用的知识总是末梢的知识,是更新很快的,如果逐时而学,课程跟着变,谁来教?很可能教授只会教过时的,教授的淘汰要是跟知识的淘汰同步,那要有多少人失去饭碗?谁又敢来做这个过不过时的判断? 于是越追求有用,越感觉虚无。当教育的外在空间在轰轰烈烈地做大,它的内在质地却日益单薄,学校这棵大树好像掏空了树干的营养,拼命长叶子,树冠很大,可叶子怎么长,长在哪边风调雨顺,这个难以预测的问题闹得家长和学生人心惶惶,惟一的安全感最后只能落在一纸文凭上,这是多么外在的一个寄托,就像婚姻的成功要靠结婚证来保证一样。 教育改革,年年折腾得改,却并没有越改越好的迹象,反而像戒烟戒不掉,越戒越凶。为什么?因为自工业化以来的现代教育已经不是奢侈的事了,在人的需求层次上,它满足的不是精英们自我实现的需要,而是大众化的安全感的需要,这个安全感目前可以由文凭来保障,所以人们就死抓文凭。所以无论对于教育者还是被教育者,教育都成了一个与饭碗的物质质量有关的东西,这就使教育带有了外部强迫的性质,而把教学双方的愉悦降到了次要位置。素质教育所倡导的注重育人,注重精神上的无形资产,应该是教育的“本”,现在成了教育的“末”了,这个“末”也起作用,就是时刻敲敲警钟,让这个系统悠着点,不要逼人太甚,弄出些儿童自杀、杀人,或犯神经病之类,但是教育系统的重头还是那个抓文凭的“本”,对于这个环境的治理我们该有清醒的认识,不要指望颠倒的本末还能颠倒回来。 说了那么多揪心的话,最后必须闲扯一下。我国的大教育家孔子很有意思,小人樊迟请学稼,请学为圃,他说吾不如老农、老圃,樊迟出,他说了比这些“小知”更为根本的东西:礼、诗、义、信。这樊迟听没听到,我始终猜不出,总之这里没有强灌,只有两可之间。孔子之后的墨子就主张教育大众化,要教农工商方面有用的知识了。孔子既认为学生有君子和小人(细民)之分,又主张有教无类,只要来学,他都会教,但是你不来,他也不去教,墨子主张来者可学,不来者亦去教。想想这个孔子真是派头。 □刘丽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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