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学前那几年,我基本上是在姥爷家度过的。姥爷家门前是一条清清的小河,后面是一座绿绿的小山,很美!那段日子,大概是我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了。 印象中,姥爷个子高高的,头发白白的,每一道皱纹里都盛着笑,精神矍铄。他有两件宝贝随身携带,一件是旱烟袋,一件是小收音机。他总喜欢说一些国家和社会的事,我一句都听不懂。所以,我还是喜欢听姥娘说话。姥娘声音柔柔的甜甜的,浸透了幼时的梦。 那时睡的是土炕,铺着席子,非常暖和。做饭用的是大锅,烧稻草、木柴,煽火的是风箱。做饭时,姥娘就把我放在她的膝盖上,颠拉着,左手拉风箱,右手拿着烧火棍或铁钩子,拨拉着柴火。等火旺了,就拿一把盛稀饭的那种小勺子,颜色灰黑,倒花生油进去,放在火上,等滋滋响了,磕一个鸡蛋进去,一会儿工夫,一个香喷喷的煎鸡蛋就填满了我那小小的胃了。长大后,对鸡蛋一直很不感冒,大概就是那会吃腻了吧。 姥娘和姥爷是冲破包办婚姻的枷锁,好不容易走到一起的。一起生活了大半辈子,也没见两个人红过脸。 可,那一年的一个晚上,俩人拌了一句嘴。姥娘冲进了夜色里,再也没回来。姥爷等急了,四处去找。最后,在山脚下,那个深水潭边,只看到了一双鞋子和一溜滑痕。姥爷哇哇地哭得像个孩子。一夜间,姥爷的背驮了。 那会我小,不懂事,只是听着大人哭,看着他们在忙碌,觉得有点不寻常。看见姥娘躺在那儿,我走过去,把小脸凑上去贴了一会儿,觉得有点凉,就走开玩去了。以后见不着姥娘,才琢磨着大人说的死,就是姥娘到了很远的地方去了,一会半会是回不来了,再也不能抱我了。一着急,把大哥哥给捉的蝴蝶放了,仰望天空嘟囔着:“小蝴蝶,你快飞,告诉姥娘快回家,莹莹很想她。” 那一晚,姥娘姥爷到底因为什么拌的嘴,无人敢问无人知晓。后来,姥爷身边寸步不离的宝贝,只有一件了,旱烟袋。常常一个人坐在水潭边,闷闷地抽着,一锅接着一锅。两年后,姥爷也追随姥娘去了。 我恨那个水潭,是它直接间接地把我儿时最亲的两个亲人都带走了,我恨它! □水袖子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