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落榜后我闷在家里无颜出门,那一大片寂寂的光阴包裹着我,让我体会到了“庭院深深深几许”和“断肠人在天涯”是一样巨大、一样彻骨的孤独。掀过这段生命的空白,我像一根地瓜秧蔓儿,沿着心中的诗行,一路匍匐着爬进了城市的田垄。为了诗歌和三餐,我颠沛流离,四处打工,在书店卖书,在餐厅端盘子,在发不出工资的报社编报纸,在日益苍凉的西风里浮光掠影地翻看自己心中的伤痛。我在城市滞留了下来,并且把妹妹也带到了城市。 回家看望父母的时候,在父老乡亲的眼里,我成了一个有能耐的人,纷纷求我在城市给找份活儿。父亲的弟弟,我六十岁的二叔厚着老脸求我,想让我为他找份看大门一类的活儿。二叔个儿很高,特别瘦,浑身没有四两重的样子,可特别能干,是全村有名的勤快人,他的小儿子死了,他很想走出山村挣点钱,换换活法和心境。我郑重地答应了。二姑是父亲的老姐,七十多岁了还天天下田劳动,推着独轮车运花生时摔断过腿,刚好,放牛时又摔断了手腕,就那样吊着胳膊,步行二十里山路找到我,要我为她的孙子谋个职业。她是个万事不求人的人,我真不知道她为难了多少天,下了怎样的决心才开口的,我只一个劲地点头,虽然求职很难,可我会努力,我宁愿让他们在希望中等待,在等待中生发美好的幻想,也不忍心给他们一个失望的回答。 在我为给他们找活儿发愁的时候,心里常常想,自己本是一根地瓜秧蔓儿,爬进了城市的田垄,是对是错?得到的和失落的是否同样多?我身后的路上还有一大串地瓜秧蔓儿,正缠绵地留恋着故土,可又向着城市的方向深情地张望。 □王梅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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