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童年的记忆里,最先绽放、最最美丽的不是迎春花,而是年关的馍馍花。年关的馍馍花酷似粉白的荷花,在我家的馍篮、馍筐里渐次绽放。映照着我的目光,吸引着我的饥肠,成为我期盼年关、留恋年关的理由和原因。 所谓年关的馍馍花,就是过年时母亲亲手团成、亲手蒸出来的圆圆的白馍(全麦面的馍),大人们不舍得吃,放得久了,因干燥而裂开的一层一层馍馍皮儿。 那时,一年到头,我家是很少吃上白面馍的,只有到了年关,母亲在蒸菜馍、蒸玉米、高粱地瓜面馍的同时,才蒸上几锅又圆又大的白面馍,晾起来慢慢地吃。因为在我老家鲁西南一带,有一种“闲年”的习俗——就是在正月十五之前是不能吃新蒸的馍馍的,意思是有福的人吃现成饭儿,也算一种美好的祈愿吧。这方面的讲究还很多,例如过年时,蒸出的馍不管是黑馍、白馍、黄馍、紫花馍,全得是实团的(实心的),意思大概是不要把年给过空了。平时天天吃的窝头、锅饼,在年关是见不到的。 除了在年三十、大年初一、正月十五这些特定的日子里,大人们有所讲究的必需吃几天的白面馍外,其余时间,他们是不舍得吃的,留给我这个全家最小的孩子吃。这样一来,整个正月,我家的馍筐、馍篮里,就不断有馍馍花竞相开放着。也许是因为平时吃不上白面馍的缘故,年关的白面馍便对我有一种难以抵挡的魅力。那时的我每逢年关,不仅在吃饭的时候每天都吃热腾腾的白面馍,就连那些风干、裂开的馍馍皮儿,也成了我美美的零食。我常常扒着馍筐、馍篮看,看那些荷花一样悄然绽放的馍馍花哪个开得最大,就先慢腾腾地掰下一片两片来,乐悠悠地端详一番,再美滋滋地吃着。那种感觉,就像孙悟空吃着仙桃。 时过境迁。多少年来,那些伴我走过童年的荷花一样粉白的年关的馍馍花,常常悄然绽放在我的忆想和梦境中。 □纪广洋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