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年到了，觉得老家里的老羊也格外亲切。再看看老羊，在阳光底下沉静地吃着干草，肚子圆鼓鼓的，带着即将繁育后代的骄傲和富态，那神情，居然真有了些得意洋洋的味道。 大年初一，我们出去给长辈们拜年，回来后才发现老羊已经完成了生产。三只小羊羔半跪在地上，寻找着母亲的奶水。老羊用舌头不停地舔着它们，自己的肚子却干瘪下去，露出嶙嶙的脊梁骨，仿佛和小羊一起刚刚经历了新生。
我们赶紧煮了小米汤喂老羊。老羊大口地喝着，一种声音在她的肚腹间回响。她不时地停下来，张望自己的子女。小羊羔就在附近，蜷缩在干燥的麦草里，享受着来到世上的温暖，他们的耳朵肉乎乎的，耷拉下来遮住了眼睛，好像三个小狗崽一样蠕蠕地动弹。
老家里我爷爷养了三只老羊，其中两只还有血缘关系。年前我们回家的时候，爷爷说，三只老羊都要在正月里生产，没想到这一只居然挑准了大年初一这个好日子。
另外两只老羊很羡慕的样子。一是羡慕人家的孩子，二是羡慕人家有小米汤喝。她们对视着，又转眼望我们，眼神里充满渴求和自卑。她们的肚子也是圆鼓鼓的，这显得她们的腿很短，像卡通画里那些可爱的羊模样。爷爷把剩下的小米汤喂她们，嘴里轻声说着话，不过我们都没有听清楚。我猜，大约是安慰这两只老羊吧。急什么呢？你们也快了。
爷爷不识字，不知道三羊开泰之类吉祥话的意思。他只知道，来年他的羊群会壮大起来，他可以更像一个牧羊人，挥着鞭子，赶着老羊和小羊们去青草地。他可以坐在石头上，抽一支烟，想一会事，看看天再看看远处的村庄，最后看看身边的羊。羊会逐渐多起来，羊年，是一个希望中的丰收年。
新年第一天的夜色围拢上来的时候，爷爷又一次去喂老羊。我顺便抓了一把黄豆，让老羊在我的手心里吃完。老羊的舌头滑腻而暖和，像这个特殊的日子一样动人。 □明东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