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文汇报》(2003·1·20)上读到萧乾的夫人文洁若写的《那时萧乾在上海》颇有感慨。也许从来都是如此:名人逝去,亲人多是扬其善事,而避其不善者;或竟慝之,或为之辨。其实这是大可不必的。名人大家,亦未尝不可以有缺失之处。如果不愿说出,自可不说,但不要曲为之说。 文洁若在这篇文章中说到萧乾在与自己结婚前的三次婚恋,道出萧乾之缺失。我不知道她是否提出新的材料,我查几部萧乾的散文集和回忆录,都未见到此文所说到的《心债》,也许有关的事曾写在这篇文章里。我想许多读者大约也未曾读到。不管如何,就算是主要内容引用《心债》,而今重述,也是动人的。文洁若的文章说:“萧乾上半生把风华正茂时期的大好光阴耗费在频频谈恋爱以及三次破裂的婚姻上”,颇以为可惜;她责备了萧乾在婚恋上的不严肃,有的也可以说是不负责。从一位夫人的口中说及此等事,并责以大义,我以为难得,故此感人。至于萧乾与文洁若的婚姻,可称美满,并可赞为忠贞难得。他们都在回忆文章里屡屡述及。他们是在1954年结婚的。萧乾后来说:“婚前,颇有些好心人对我们的结合摇过头,这也难怪,年龄之外,我们在经历上差别也大得很。……她还没交过一个异性朋友,而我则已离过三次婚,还拖着个娃娃。”然而他们后来过得很好,经历了“反右”和“文革”,生死不渝。但是关于萧乾前三次婚姻,我没见萧乾细写过。我读过他的《我这两辈子》,没有。只在《怀念上海》(文洁若此文就从这文章写起)里写道:“1936年,我在环龙路成立了第一个家。可是婚后不久‘小树叶’就去东京留学了。1946年我又在江湾成立了第二个家。……只好在闸北又成立了第三个家。”其言不详,也不坦诚。现在文洁若写出,“小树叶”本名王树藏。萧、王1936年结婚,抗战起,他们一同去了昆明。王树藏进入西南联大读书,结识萧珊(后来成为巴金的夫人)和杨苡成为密友。萧乾在1938年到香港办报。而就在此时,萧乾却与一位名叫“雪妮”的女郎恋爱。正好巴金也到香港,萧乾要向巴金介绍雪妮,而巴金在雪妮还没出现时,掉头而去。这也是给萧乾一个难为情吧,可以看出巴金对萧乾此举的态度。巴金与萧乾很熟,又有萧珊与王树藏的同学关系,当然巴金早已知道萧、王、雪之间的婚恋情况。这个细节非常可贵,这说明巴金与萧乾早年在婚恋上的态度就很不相同。这一点文洁若文章也有说明。文章说,萧乾1939年9月只身去了欧洲,“听任时间老人去解决”这些纠葛。后来,王、雪二位都各自出国,结婚,才了此一段公案。但是,萧乾自觉无以对王树藏的密友萧珊和杨苡。萧珊的态度其实我们从巴金的态度上已看得出来,那一定是不满的。1956年萧乾偕同夫人文洁若在上海访巴金,见到萧珊,不能不想到王树藏,有“负疚”感。而杨苡,直到上世纪90年代去萧乾家访问时,才对萧乾说了一句:“现在我原谅你了。”这使萧乾感到莫大欣慰,可见萧乾如何重于友情。 二战后,1946年6月,萧乾从英国带回来一位英国女士谢格温,在上海结婚,婚后不久就离了。谢格温回英国,萧乾又“以貌取人”,结了第三次婚。婚姻不妙,延至1953年,协议离婚。算来他与文洁若的婚姻是第四次了。俗话说“事不过三”,第四次婚姻很好。现在文洁若回顾萧乾的多次上海之游,往事甚堪评说。她打算把萧乾墓移到上海,并在上海为萧乾立一个青铜雕像。 □李国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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