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一趟,侄子哭闹要买“卡布达”。这种玩具系列他已经有了七八个,排在窗台上浩浩荡荡,像一个纵队。就耐心给他讲道理,然而不听,话音未落已滚倒在地,很是娴熟。还是买了。晚上做梦,就梦见了我的陀螺。 它是用枣木做的。取三寸左右的一段,剥枝去叶,用小刀割去表皮,一端削得如出水的荷尖,安上一颗小小的钢珠。另一端就切割平整,在边缘包上一层银白色的铁皮,这就是我的陀螺,我曾经最喜爱的珍宝。在梦中,我拿着隔了二十年时光的鞭子,把陀螺紧紧缠在鞭梢,用劲一甩,陀螺就在地上旋转开去,摇摇摆摆应和着一种妙不可言的平衡,仿佛永无终止。我笑出了声,童年的快乐以这奇特的方式,跋涉山水,重回到面前,与我两两相对。 醒了唇边笑意不减,犹在回味不已。真的,很小的时候,拥有一个陀螺,就是我最大的梦想。每次看到伙伴抽打着如飞的陀螺,心里艳羡,觉得就像身上凭空多了一对翅膀,可以去天涯海角,甚至可以钻破地面,去地球那头的美国。 那时父亲几个月都不回家,我像企盼英雄一样,等待他的归来。在我心里,父亲是无所不能的。后来就果真有了一个旋转的陀螺,负着我对这世界的神秘的困惑,一路飞舞,伴我一点点地长高,伴我一丝丝地领悟。 然后就是淡忘,不知从何时,陀螺就忽然失踪了。却也不再想,只是应付接踵而来的一切。考试、升学、工作,没有时间去想关于快乐的线索。直到有一天,因为失恋去那个与她相识的水塘,望着静默无澜的水面,一丝歌声宛如天外飞来:我像一个太忙太累太傻的陀螺,转个不休,只放不收,停不了手……一刹那间,我的陀螺也尾随而至,顷刻在心底制造了一个旋涡,涛生云起。 人生,不就像一个陀螺吗?从我们被放到地面那一刻开始,就由负责任的鞭子在不停地抽打,我们只知道转个不休,不能停止,无暇去看路边的美景,甚至来不及想像存在的意义。 黄集伟说:人生能够“路过”,就已经是上佳的好运了。很多人,还没“路过”,就已“错过”。如是,我想陀螺还是有翅膀,可以飞的,这样的人生,才不会寂寞。 □韩文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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