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的第一台电视机是经常在外面跑买卖的东邻张大爷买来的,现在想来不过是个十四英寸的小黑白,可当时在村子里着实引起了一场不小的骚动。 天还没有黑,远近听到消息赶来看稀奇的人就已经把张大爷不大的院子围了个水泄不通,低矮的院墙和离的较近的树上也满是人头。在我童年的印象里,这种场面为数不多,也许只有公社到村里放电影的时候可以与之媲美。几位大队的干部和族里的长者被让到了张大爷提前准备的条凳上,后面没座的就一个劲的招呼着让快演快演。 在堂屋前面,放了一张八仙桌,为了方便后面的人都能看见,桌子上四平八稳地放了把椅子,那台万众瞩目的宝贝就端端正正搁在椅子上,下面还垫着随箱来的白色泡沫。我为了能抢到最前面,早早就跑到那里占地方去了,还帮着大人们抬桌子,架椅子,最后搬电视的时候我试着也往跟前凑,想趁人不注意摸它一把,没成想这计划还没实施就被机警的张大爷发觉了,他照我屁股上一个好大的巴掌:“去,小毛蛋孩子,边玩去。”我的自尊心顿时受了很大挫伤,心里恨恨地想:“哼,有什么了不起啊,等我长大了买个比你这大好多的,谁爱摸谁摸。”话虽这么说,可对看电视的渴望还是压过了一切,自己灰溜溜地找了个靠电视近的地儿画了个圈,里面歪七扭八地划拉上我刚学会写的自己的名字,就又跑去围着放电视的桌子转了。 终于盼到天完全黑了,张大爷站到电视机跟前,眼里掩饰不住地流露出自豪的神色,冲着大家很有气势地一摆手,清了清嗓子说:“大家伙别说话了,我开电视看。”刚才还乱糟糟的人群立刻鸦雀无声,大家都不由自主把自己的目光转移到那个被抬到无比崇高的地位上的小东西上面。张大爷一摆手,他老伴在里屋把电灯关了,一片漆黑,然后就听到一阵沙拉沙拉的声音,一个我们从来没有听到过的,无比悦耳的女中音开始说话:“观众朋友们,你们好,欢迎收看新闻联播。” 乡里乡亲伸长了脖子,把一段新闻看得如醉如痴。印象里好像还放了几集电视剧,直到播音员跟我们说晚安的时候,大家都还沉浸在电视带给我们的惊喜和新奇中,没有一个人散去,无奈张大爷请出那几个队里的干部分头跟大家说:“今天没节目了,大家伙回去睡觉吧,明天晚上再看。”人们才依依不舍地陆续散去。一连半个多月,张大爷的家里盛况空前,电视成为那段时间里被议论最多的话题。 年底的时候,村里的电视就已经发展到十多台了,结婚陪送的电视机成为姑娘们显赫的嫁妆。不久,黑白电视就开始普及,而且时兴的是那种十七英寸的,再往后,彩电出现了,电视节目当然相应的也比当初刚有小黑白时多了不知多少倍,黑白电视逐渐被人们淘汰了,遗忘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每当我在家中拿着手中的遥控器不厌其烦地挑选着名目繁多,令人眼花缭乱的电视节目时,我仍会不由得想起那坐在地上看黑白电视的岁月。 □张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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