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阵子美国佬天天打伊拉克，让我从早到晚坐在电视机前，耽搁大好春光，正是烽火连三月，新闻抵万金，一会儿看拉姆斯菲尔德出来吹牛，一会儿看阿齐兹脸上狡猾的笑。我有一位朋友说，你就当是看一场世界杯足球赛。说得真是没心没肝。只要死的人不是你爹妈，那就像看《三国演义》，动不动就是“杀他个片甲不留”，不是悲惨，是好玩。ＣＮＮ俺们收不到，最好就是能看看凤凰资讯台，二十四小时连轴转，及时战地连线，有个叫闾丘露薇的女记者，脸上什么地方贴了块胶布，居然钻到了巴格达，拍了这座战火中的城市，让我们看到废墟、死亡、痛苦、冲天浓烟，还有出人意料的平静。战争要是如此目击，才会与球赛拉开距离。中国有句老话说四海之内皆兄弟。看到兄弟打得鼻青脸肿，你总不能觉得这是好玩。捋一捋衣袖你也想上去，只是你不晓得你究竟要打的是谁。打美国佬？人家会反对。打伊拉克？人家会游行。你还是坐下来，继续看新闻。
在新闻与新闻之间，是一段分把钟长的短片，剪辑了一幅幅战争画面，配上古怪的阿拉伯音乐，有一个男声，像唱古兰经一样地唱一首什么歌，歌词反正听不懂，只感到悲凉无边，感天动地。画面上有个英俊的年轻人走来，张开双臂迎向镜头，乍一看还以为他在笑，走近了，才知道他是在哭。有孩子的脸，脸上有泪水。有老人包着黑色头巾，皱纹深刻，藏着沙尘与绝望。还有妇女，眉毛很黑，弯出了无助与忧伤。画面中也有美军，出现头盔与枪尖，飞机与坦克，在血色的黄昏和晦暗的大漠中。有一些字幕打在画面上，非常煽情，意思是战争可不是好玩的，战争带来的是死亡和痛苦。每天都插播这个宣传短片，表达着凤凰台的人道立场。画面甚是精致，音乐也烘托了气氛。目的一如解说的字幕，是为了让人产生震撼，但是效果却有点适得其反，倒是让人感觉死亡像诗歌一样优美，可以一边喝茶，一边欣赏。
不管怎么说吧，炸弹没落到自家的屋顶上来，你永远不晓得战争意味着的是什么。
□何立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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