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想起高晓声。他不在人世好几年了。 上世纪90年代初的那两三年,碰到他好多次,大多是在贾植芳先生家里。那时我跟贾先生读研究生,常在那里蹭饭。高晓声呢,印象里也多是在吃饭时来,背着个包,路过上海,不必事先打招呼,就进家了。 贾先生和高晓声是一对奇特的朋友。两人一见面,就有很多话要说,都说得很兴奋,但是他们两个人其实都听不大懂对方的话。贾先生山西音,高晓声常州腔,都没被普通话“驯服”过来。如果还有别人坐在那里,这个人就成了他们两位各自的听众,兼他们之间的翻译。 高晓声见贾先生说得乐不可支,就问我说的是什么。我说,贾先生讲,您好酒,有一天晚上喝多了,回复旦招待所,洗澡的时候摔了一下,结果摔断了两根肋骨。 高晓声急忙否认,说,那是贾先生瞎编的。 见我不信,他就自问自答:贾先生为什么要瞎编呢?因为贾先生自己喜欢酒,有一次喝醉了,走到大街上,结果撞上了自行车,撞断了腿。他不好意思,所以要编我醉酒的故事。说完,他也乐得大笑起来。 贾先生被自行车撞得住院的事我知道,这个原因倒真是高晓声瞎编的。 贾先生这边看高晓声说得高兴,就问,高晓声说些什么? 那几年常见贵州出的董酒,记得高晓声对这个酒有个评价,说是“粉面大丈夫”,可以算作“酷评”。他仔细跟我讲过 如此评价的道理。“粉面大丈夫”前面还有一句,对仗的,很可惜我记不起来了。 □张新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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