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同行来山东出差,公干之余提出去曲阜拜孔子,还特别请我陪同——我毕竟在曲阜待了四年。 车子还没有进曲阜城,人就有一种对古老的崇敬,在那一带,空气中似乎总蕴涵着悠久的气息。这并非全部来自孔庙的大殿、阙里的牌坊、街心的钟楼、路旁的古柏,仅仅曲阜这两个字,就已经印证着或代表了悠久和古老。不过,现在的曲阜难以形容,先哲的呼吸仍然飘忽在这敦厚却有些陈旧的小城中,未来的气息却弥漫并已经使古老的小城有点浮躁。我不知是应该感慨古老,还是迷惑于现代。 在颜庙大家谈起颜回,颇有些感慨,简而言之:儒学之所以能够被封建统治阶级接受,或许就是因为颜回的甘于清贫。颜回是孔子最得意的弟子,是“四配”之一。《论语》中有一段称赞颜回的子曰:“贤哉,回也!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贤哉,回也!”凭这几句话,几千年来,颜回成为中国人做人为民的道德规范。可惜的是,颜回只活了41年。据说颜回死后,其父请求孔子卖了车子为弟子做外椁,孔子不同意:“我曾做过大夫,是不可以步行的。”孔子的儿子孔俚死后也同样没有外椁。这就是“克己复礼”。颜回地下虽没有外椁,人们却为他在地上修建了巍峨的颜庙。更重要的是,人们因此记住了颜回。 颜庙的正式称谓是“复圣庙”。复,再也;复圣,又一位圣人!当时我想,圣人都是严格约束自己、淡泊名利的,而一般的人是俗人,也就很难摆脱世俗的羁绊。尤其是今天的人们去住陋巷,实在没什么意义。或许我的这种想法太浮浅了一点,俗人吗。但我曾在颜庙写生,其中的一幅题曰《古老的礼赞》。《古老的礼赞》刻画了古柏衬托下的盘龙石碑。古人受条件所限,只能将那些显赫人物或重要事件刻在石头上,以期流芳百世,所谓树碑立传。由于曲阜在历史上的特殊地位,碑刻自然很多,其中不乏特别珍贵的。像乙英碑、史晨碑、孔庙碑等,代表了汉隶书法艺术的最高水平;张猛龙碑被称为魏碑书法艺术的标志;刻于公元前150多年的“北陛石”,为我国已发现最早的石刻文字之一;同样古老的“五凤刻石”,其“年”字的书写很独特,那一竖划拖得很长,在收笔时还渐粗,自然随意。碑刻中既有珍贵的,还有非常有趣的,如“金人碑”。 “金人碑”立在周公庙。周灭商后,大封同姓,周公姬旦被封于鲁。然周公须辅助周天子,就派儿子到曲阜代为受封。周公死后,鲁国被命建庙奉祀。周公庙位于曲阜城的东北近郊,规模不大,很少游人,也缺乏修缮。但古木深深,荒草齐腰,沉寂中透出悠悠岁月、世事沧桑。 走进周公庙,我迫不及待地带大家欣赏“金人碑”。碑刻铭文:“无多言,多言多败。无多事,多事多害。安乐必戒,无行所悔。”据说,孔子读过铭文后,对弟子们说:小子识之,此言实而中,情而信。人,大都追逐名利,无论是精神还是物质的诱惑常常使人迷失。由此而言,谨言慎行对浮躁的人生应该有很现实的作用。且不论追逐名利的对错,人生在世要取得功名利禄,就必须少犯错误。所以,“金人碑”告诫的,不能不说是至理名言,即使在现代社会也是为人处世不可或缺的。然而,你如果有理想和抱负,想成就点什么,就不可能少说、不干,即使冒很大的风险。即使孔子也是积极入仕的,他一生执着于为官,追求仁政德治的从政理想,没少干了事,更没少说了话。孔子在周游列国的路上多次碰到一些隐者,他们都提醒孔子应该逃避现实,却不能动摇孔子从政的决心。 曲阜是古老的。曲阜的古老多半因为孔子,如果没有孔子,曲阜可能同许多同样古老的都城一样,或被泥土掩埋,或被历史埋没。雄伟的大殿、耸立的石碑、苍劲的古柏,孔子虽不能再生,曲阜却因孔子永存。 □陈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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