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孙志刚事件刚画上句号,人们为收容遣送制度废止而略感欣慰之际,深圳又传出一起因轻微交通纠纷,14名治安员将沈国洪乱棍打死的惨剧。听到这一消息,真让人悲愤不已、欲诉无语! 在孙志刚事件中,公众抨击的重点是导致事件发生的制度性因素。现在,旧的制度刚刚废止,性质一样的惨剧又发生了。强化执法约束是重要方面,但仅靠制度是不够的。 分析一下,在孙、沈事件中有四个共同点:其一,事件中的凶手,应该说都属弱势阶层。孙案中被判死刑的乔燕琴,是个才21岁的护工。因此,这确是“弱势群体打死了弱势个体”。其二,事件起因都小得不能再小,孙志刚是因乔燕琴看着不顺眼,要教训一下,被打死的;沈国洪是因交通事故受伤,要求赔偿触怒对方,被打死的。其三,事件中打人方,都有小权在握:乔燕琴是护工,对孙志刚有管辖权;治安员算半个警察,有治安管理权。其四,事件的当事人,事前皆无怨无仇,事中被打者或同伴皆苦苦哀求,打手们皆冷酷无情,事后打手都有阻止救治的情节。这些共同点串联起来,让人心寒胆颤之余,不能不反思:一些小人物,为了一点小事,倚仗一点小权势,便能对陌生人下如此毒手!联想到前不久湖南某市,围观者鼓励别人自杀事件——那同样带有属弱势群体共谋杀人性质,我们不得不承认:这些恶性事件之酿成皆与咱国人道德根性相关! 其实,作为文革过来人,对于咱同胞之冷酷变脸和嗜暴倾向早就领教过了。也就短短几天间,昔日学生就能举起皮带抽向自己的老师,那情景至今想来仍令人毛骨悚然。为什么号称礼仪之邦的中国人,能突然间变得残忍冷酷,仇仇相见呢?曾有人将之归咎于极左思潮的影响;也有人归咎于传统美德中断。我的研究却是,它就在国人劣根性里。一些人一旦离开原有情缘伦理规范约束,其良民角色向刁民或暴徒转化,几乎是毫无障碍的!像这两起事件中的凶手,他们回到家里、村里,回到各种情缘角色中,绝不会都是恶人!尽管当代学者已习惯于将仁爱解释为博爱,但仁爱乃亲亲之爱,差等之爱,却是不争的事实。《礼记》云:“亲亲以三为五,以五为九……而亲毕矣。”亲既毕,爱即止,道德即失效。因此,对这“五服”、“六亲”之外的陌生人,则理所当然要漠然待之了。非我族类,必有异心,岂能施以仁爱!对上低眉忠顺者,难免对下逞威霸道,因此,小人弄权,往往愈加刻毒。如果孙志刚、沈国洪与打手中任一人能扯上情缘关系,再如果他们一开始就百依百顺,给足对方面子,这两起惨剧大半都不会发生。 因此,尽管我们已进入21世纪,但承接鲁迅改造国民性思想,继续肃清封建道德遗毒,在全民中倡导培育平等博爱精神,仍是中国文明建设、学校教育、舆论传播之重大主题。 □杨曾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