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的父亲只是“鬓微霜”，美丽的母亲常常被误认为是我的大姐，家兄长成了俊朗的汉子。那个凉凉的晨露缀满草尖的早晨，回头和站在村口的母亲告别时，母亲掩面急急转身往回走，母亲一定是哭着的。
父亲说：“走吧，得赶车。”家兄的自行车上驮的是我简单的行囊，走在前面；家父的自行车上驮的是我。蜿蜒的山路上，脸贴着父亲的脊背，希望四十里的进城路永远不要走完。父亲说：“我的后背都湿了，没出息的丫头！”依旧哭，改用母亲缝的蓝白格子衣衫袖抹鼻涕眼泪。那年离家时，离１６岁生日还差两个月。那是第一次远离亲人故乡去遥远的地方求学。
后来，别离如影随形。每年的寒暑假后恋恋不舍地告别家园；大学毕业告别严慈如父母的师长、亲密如手足的同窗；送别挚友、亲人出国求学，去外地工作……那些别离的日子，浸透了我多愁善感的泪水，每一次都在记忆里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以至于今日无论何时何地听到火车轮船的笛鸣，心都一阵阵揪紧，疼痛……
最近的一次别离是今年的仲夏时节，要随丈夫去远方。那个生活了十几年的城市已然成为第二故乡。那里有我苦心经营起来的家，有我的至爱亲朋，有我的一张办公桌和一帮子同仁，还有许许多多熟悉或似曾相识的面孔……临走的前一天傍晚，带女儿去往日经常散步的公园。十岁的女儿蹲在那片花开得正好的荷塘边，捧起一朵粉白的荷花闻着：“妈妈，我们等荷花开过了再走行吗？那时候，学校就开学了，我可以和老师同学告别。”女儿哭了，我也酸楚。
如今，初离家时如大姐般的母亲已是老态龙钟，疾病缠身；而当年谆谆教导过我的慈父，不仅鬓如雪，而且身患绝症，不久前刚刚做了一次大手术，医生说他已“来日不多”。与家兄在医院守护了父亲十九个日夜，把他送回了老家。离家时，父亲说：“等病好了，一定去南方，看看你的新家我才放心。”母亲搀扶着孱弱的父亲，站在老宅的大门口目送他们的女儿，我深深地感到了他们的依恋。
□思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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