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时的女孩儿家,都是要做女红的。从懂事起,就丝丝缕缕在布上绣着女孩儿家的梦想,在衣上缝着女孩儿家的憧憬。藏了心事的时候,还要偷偷躲开家人的眼睛,给情郎绣一个小荷包或别的怀了女孩儿家心意的定情之物。戏水的鸳鸯并蒂的莲,盛开的牡丹春来的燕,都是女孩儿绣品或衣上不衰的图案。 记得小时候住乡下舅舅家,最高兴的事情就是跟了大人们去看娶新娘子。新娘子总是低眉顺眼地坐在炕上,笑不露齿,不多语,以显出很贤淑的样子。看喜的人除了要品评新娘子长得是否漂亮,还要看新娘子从娘家带来的女红,一个喜气洋洋的小包袱里,都是新娘子做姑娘时绣的小门帘、给新郎的鞋垫什么的。看了很漂亮的女红,众人总是忍不住地啧啧称赞,这个新娘子在乡里乡亲的眼里立时有了分量。但大人们都说,最漂亮的女红,是新娘子穿在里面的小兜肚,但那只是给新郎一个人看的。 我的母亲是个心灵手巧的人,做得一手好女红,做姑娘时绣的枕套和门帘,珍藏至今,有次被我一个搞艺术的朋友偶然看到,真是惊为天作。只是不知道母亲是否也绣过漂亮的小兜肚,但这好像是有点隐私的意味,终是不置可否。大约因了自己的手巧,在我和妹妹小时候,母亲也教我们做些女红,说是女孩儿家不做些针线活,将来进婆婆家要被笑的。刚开始是用圆圆的小花绷,在白色的方布上给自己绣小手帕,花是母亲帮着描上去的,很简洁的图案,又教我们用平针或套针绣,绣出来竟也有模有样。但后来有一次,妹妹做了一个大胆的“女红杰作”,将姥姥传给母亲的一件缎子棉袄的前襟上的绣花,挨个给剪了下来。小丫头的剪工真是厉害,竟然剪得规规矩矩,一个不剩。对着镂空的棉袄,母亲哭笑不得。惹了祸的我们也就此打住了童年的学艺生涯。 以后的日子里,上学,工作,总是在忙,已经完全没了那分静心做女红的心境,不忙的时候,也织一点绒线,还绣过一个漂亮的小马甲,至今还被妹妹当精品一般保存着,但总归是日子越来越好,生活越来越方便,也越来越简单,不拿毛衣针已有几年了。很多时候,生活简单到拿钱立马儿就可以买到,漂亮的衣服,各种款式的毛衣和羊绒衫……女红在我的生活里已经越走越远了。 □桑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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