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回村,经常遇见我小学时的班主任李老师和师娘。 只是师娘已不是那个整天在阳光中快乐忙碌的健硕妇人了。自去年春天患了老年性痴呆症后,师娘的心就只舞蹈在一个属于她自己的世界里,不知饥饱,天一亮就满脸茫然地奔走在家门外。李老师也变了,没了惯有的悠闲洁净,每次都是简短地回过我的问候又急急地向前追去,生怕一转身会寻不到师娘。老师追得很吃力,不只是因为师娘的脚步太急,还因为他肩上摇晃着的东西——一个很重实的大枣木马扎,一个军用水壶,还有布兜中的食物。 他们的脚印遍布村外的乡路田野,有时师娘还斜滑到路旁的深沟里,在坎坎坷坷长满野草的沟底走走停停。没有任何语言能阻止师娘的脚步,李老师只有耐心地陪她一路走着。师娘走倦时,老师撑起那个高大的马扎,哄娃娃似的让她坐下,用方巾柔柔地拭去她脸上的、手上的灰土,再一点点哄她吃东西。微风细雨中,炙日雪野里,这样的野餐他们已不知吃过多少次。老师哄师娘吃饭时话语轻轻,动作轻轻,听村人说老师年轻时性情暴躁,两手轻甩,不理家事,勤快好性情的师娘将老师惯成了爱嗑瓜子爱下棋的懒人。现在的师娘每天只傻呵呵地看着那张对自己百般呵护的笑脸。这情这景总让我心里湿润润的,让我再哼唱那首“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时多了些底气。 我猜想方正内敛的李老师绝没有对师娘诵过什么“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之类的酸词,尽管文学功底深厚的李老师很懂那些。他就那么跟随着师娘,在人生的夕阳中一路行走,这长长短短的行程中,又含进了人生多少情分。 □乡村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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