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不久前的一个午后，我为女儿整理一件编织了一半的毛衣。“您什么时候才能给我织起来？！”女儿已催促了好多遍，现在早已懒得再催促了。但我一拿起那件半成品的毛衣，耳边仿佛又听见女儿这样说。而我手中正在穿梭般运作着的循环针，却在此时出了错，那原本与塑料线联结在一起的纤细的铁针断掉了。
这副毛衣针已跟随了我十几年，好几次塑料线的尾部与铁针分了家，是我用火烧烧，再粘上使用；好几次在大规模的搬迁中将它遗落，是我像电影里海娃寻找鸡毛信一样，一次次又把它找寻回来。如果编织也算女红的话，我曾用它做过不少的女红针线。眼下我已不知道，倘若再买一副新的循环针取代手中的残针，究竟要到哪里去呢？ 当年买这副循环针的时候，还是在老城的小街。那年，从未织过毛衣的我，兴高采烈地从百货商店里买回了它。用它织的第一件作品是一副毛线手套，第二件作品是一件毛背心。记得在织那件毛背心的时候总是织错，便织了又拆、拆了又织，一双笨拙的手被钢针别得生疼。母亲就说，再织错了也不要拆了，把它放到胳肢窝里去吧，看不见的。终于将身子织出来，袖口就要分针的时候，我数了数起码有七个地方织错了。我埋怨母亲，难道要把它们放到七个胳肢窝里去不成？ 时光一晃十余年，那件粗拙的毛背心早已不知丢到哪里去了。 于是再去老城的那条小街，一个早已破旧不堪了的小百货店里——那个小店如今已被承包为夫妻店了，物是人非。走近熟悉的柜台拐角儿，轻轻问去，柜台里面那位陌生的妇女说，货小利薄，店里早已不卖这个了。又说，你还用手织吗？你把线拿到加工点去，不过两天就织出来了。
我忽然意识到一些与往昔有关的事物离我远去了，心里涌起莫名的失落感。
暑假里，上初中的女儿一个人在家闷得不知怎样才好。我说，那你就学习绣花吧！绣花也曾经是我痴迷过的，但那也是十几年前的事了。找一找，竹做的绣花撑子还在，我一直收藏着；零乱了的各色花线也还在，我从不舍得扔掉它。我找呀找，找出一大把针头线脑，将它们一股脑儿堆到女儿身边。我教她穿针引线，教她在绷紧了的布面上描下花鸟图案，然后一针一线地刺绣。先是一个下午，后又整整一个星期，她竟然做得像模像样！
“这是我的作品！”不久，女儿便捧着那块绣品兴高采烈地炫耀。伸过头去，全家人都去欣赏她的作品。六十多岁的母亲喜悠悠地拿过来，双手托起，远远端详一番，连声称赞说，比你妈小时候做得要好呢！
母亲不仅把我的十六岁称做小时候，甚至把我的二十几岁也称做小时候。但是，我真切地感觉到一些与往昔有关的事物离我远去了，包括我的童年少年和二十几岁的日子……
在生活里，一件物什的消失，也就象征着一段光阴的流逝。我忽然发觉身边的每一样东西对于我都是那么珍贵，那么值得我去珍藏。
“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这样浅显而又普通的道理，我们每个人心里都知道都十分明白，然而怎样如惜金一样去珍惜一寸光阴，如今年轻的一代一如当年年轻的我，却从来不假思索。
□若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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