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家墙壁上,又添了一只新的军用水壶,它是弟弟从部队复员带回来的。父亲常常望着那水壶出神。父亲是在想那只丢失了的军用水壶…… 父亲是个老兵。解放前跟着队伍从江北到江南,不知打了多少胜仗,更不知亲眼目睹了多少战友倒在枪林弹雨中。那时候,军需匮乏,水壶?那更是想都不敢想。行军的时候,两三天喝不上一滴水是常事。“如果能灌上一壶水上路,就不会有人渴死、病死了……”一天,父亲的眼里噙满泪花说,他又想起了跟他一块参军的那个叫福来的小战士…… 那是在渡江后的一次行军途中,几天没喝上一滴水的队伍,路过一片水田,连长命令“原地休息”。“啊,水!”战士们欢呼着扑向水田。可那是怎样的水啊,混浊不堪,里面还游动着小虫子。“只能擦脸,不许喝!”连长嘶哑的喉咙快冒烟了。然而,渴疯了的战士们不顾一切地喝起来…… 福来就是喝了稻田里的水得病的。肚子胀得像个皮球,疼痛难忍,死在父亲的怀里。那年福来才十六岁,父亲含泪把他掩埋。 解放后,一只铝制军用水壶伴随着一身崭新的军装把父亲武装了起来。那天晚上,父亲捧着刚发下的新水壶,跑去打来一壶香醇的五粮液。他先斟满一杯,告慰死去的小战友,然后带领全班的战士,对酒当歌,高兴得一夜没睡。 就是这只水壶,伴随了父亲二十多年,却在“文革”期间不幸遗失了。 弟弟参军的时候,父亲已是有病在身,但他仍然支持弟弟。因为父亲常说,部队就是他的家。 弟弟没有辜负父亲,几年后,他载誉归来。除了胸前那几枚闪闪发光的勋章,弟弟还带给父亲一件珍贵的礼物——一只半新的军用水壶。 我家终于又有了一只军用水壶。 □潘秀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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