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很是好笑,我一直固执地认为粗眉毛的女性必定是温柔善良的;我还特别相信单眼皮的女性必定是聪明贤惠的。可不知从啥时候起,医院里、大街上有了专门拿刀子帮人割眼剃眉的人士。于是,有着黑黑、浓浓眉毛的妻子就成了现在这个稍显恐怖的样子。我常常看到她对着镜子、拿着把精巧的镊子一丝不苟地修饰那已经变细变淡且不像眉毛的眉毛,那样子非常滑稽,这让我很是不屑。 有时,我真想对她说:我不喜欢你现在的样子。可也怕她对我说:我也不喜欢你现在的样子。奇怪!是谁把我们的神经变得如此敏感,变得经不起一点点直言。对此,我曾认真地猜想:莫非别的夫妻也这样? 在某个晚上,我凝神闭气地盯住了她。我试图在她的脸上找回些什么,因为她睡着了,那张熟悉的脸看上去很是安详,还微微打着细匀的鼾声;儿子的一条腿很不协调地搭在她的腰间……我想,这样的情景电影里好像有过,但电影里的男主人公大都是非常好的男人,可我显然不是。我要不要模仿男主人公——深情地抚摩她的头发?不,难得她睡得比我早。只是,她那被剃刀刮过且泛着青茬的眉骨处和眼皮上面那道不规则的刀痕映入我的眼帘时,我却蓦地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 坦率地说,妻子倒没有因眉毛变细、眼皮变双而改变性格。相反,随着岁月的荏苒、儿子的渐渐长大而变得更像女人了。几乎每天早上,我们爷俩儿准会被她在晨曦中吼醒;几乎每天,她会把可口的饭菜填进我和儿子的胃;也曾无数次,在我敲打键盘的时候,她会冷不防递过一杯热茶……也许是我搞错了,也许,我不该再去寻觅多年前的东西吧。 直到一个黄昏,我们去散步,不知不觉中来到一条两旁长着许多灌木和少许果树的小溪边。这地方我们以前常来,我喜欢在溪流上掠过并拂向我们的微风,也喜欢这远离尘嚣的静谧……忽然,我们看到有位八九岁的男孩,他挽着裤腿在很吃力地爬一棵挺高的树,那上面尚有几枚残余的核桃。妻子乐了,一手拉着我;一手指着那男孩欢快地说:嘿!知道吧,我以前也会爬树呢。 闻言,我愣愣地看着她,刹那间,我仿佛又看到她那黑黑、浓浓的眉毛。 □毕四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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