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冷漫长的冬季，母亲总是天一擦黑就往炕洞里塞入柴草，早早的把炕烘的火热。晚上睡觉前，再将一簸箕轧剩的黄豆秸倒进炕灶，这样火势燃烧得缓慢持久，直到次日早上仍然会觉得炕上和刚生起火来一样热腾腾的。小时候，我一直睡土炕，于是就有了更多眷恋家的理由。
记忆中，每年父亲都会把家里的土炕重支一遍。一般是在秋风渐凉的时候，赶个晴天，父亲就用箩筐往院子里挑土，准备制土坯。年轻的父亲是制坯的好手。我年纪尚小，蹲在一边观看。父亲把黏土倒上少量的水，掺入麦秸，说，不要小看麦秸柔弱，这可是土坯的骨架，没有它土坯就成不了个。看我似懂非懂的点头，他就好笑，继续用铁锹不停的翻搅，直到均匀密实的不见一丝生土。 取出坯模，把和好的泥倒进去。等泥晒得稍微硬了，再用半截砖或平底石杵整个地往实里砸。最后，双手抓住坯模两端活动的枣木细条提手，往上一提，一个坯便完成了。
一垛垛土坯在太阳下排列整齐，大约晒上一周左右，才能够扳起来。
竖起来的坯相互依附着，拼成“丁”字状，继续晒上三四天，完全干透就可以用来支炕了。将原来的旧炕拆除干净，炕底整平，铺上打碎的干土，上面支起土坯。炕墙需要用粗泥抹平，粗泥干了再用泥板抹薄薄一层细泥。母亲习惯在细泥快干透的时候扯些草来擦一擦，这样擦过的炕面不起土，炕面垫上松软的干草，搭上芦席、被褥就可以睡人了。
那时的冬天，不管窗外北风呼啸，还是大雪纷飞，蜷缩在炕上，总有一种踏实的温和游遍全身，以至于许多年后的今天，我还在怀念着土炕。这种温和不是浮于表面，而是流淌在心底的一种朴素的感情，绝不是那些始终居于钢筋水泥丛中的人所能感受的。
屈指算来，全家迁到城里已经十多年了，其间历经木床，钢床，直到近两年换成宽大柔软的席梦思，再也无缘与土炕亲近，只是上下班偶然看到路边的树叶枯黄，还是忍不住会想，若是还在家乡，此时父亲又该担土制坯了吧。
□张无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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