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筒子”点上旱烟锅，不屑一顾地说：“羊毛出在羊身上。呵
呵，这样的好事谁也会办。”
厂里派桃儿到上海某大服装厂去学习西服流水线技术。临行前，
她到未来的婆家想跟心爱的果子说个体己话儿，也顺便告个别。
两个人在果子的小屋里唧唧呱呱了个把时辰。未来的婆婆早就待
在外屋，瞧见可着她心眼儿长的准儿媳妇掀了门帘儿出来，脸儿立时
灿烂得像院子里怒放的菊花儿，赶忙伸出一双厚实又粗糙的手拉过她：
“桃儿啊，大上海不比咱家里，花消大，出门在外别太清苦了，我给
你五百块钱，喜欢点儿啥就买。”一边说着一边从褂子口袋里掏出一
个包得紧紧的大红花手绢包，往桃儿的手提包里塞。
“大娘，不用不用，俺带的钱足够用了。”桃儿使劲儿地往外推
手，粉嘟嘟的脸挂满了红晕。
“不行，得拿着，学习累，多买点儿好的吃。”准婆婆故做生气
的模样，虎着脸说。
两个人就这样一个执意要给，一个坚决不要。这时，一直坐在方
桌旁抽旱烟的准公公，不耐烦地发话了：“行了哈，别尽些事儿了，
孩子不要就算了，节俭点儿有什么不好？真是的。”
准婆婆生气地回敬道：“你知道个啥？怪不得人家叫你‘竹筒子’
。”见僵持不下，果子嘿嘿笑着说：“还有这样的好事儿。桃儿，拿
着吧，不然俺娘的心里得整天敲鼓。俺想要还捞不着来。”
“好好，我拿着，我拿着。”推脱不了，又听果子这么一说，桃
儿也只好任由准婆婆将手绢包儿装进提包里。
出门时，桃儿瞥见准婆婆转头狠狠剜了一眼正往鞋底磕打烟袋锅
的老头子，不由得在心里嘻嘻笑起来。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桃儿从山东的小村庄来到上海已三个多月了，
春节也近在咫尺。好在春节有三个星期的假，足够她回去会她的果子
了。
要回家了，桃儿奔往平时根本不逛的南京路，为妈妈和准婆婆选
了一模一样的毛绒大衣，给爸爸和准公公每人一件羊毛衫，还给小姑
子买了正在兴头儿上的裤子，当然，给果子的东西自然是又多又好。
大包小提溜儿地经过盛锡福帽店，桃儿又精心挑选了一顶适合老头儿
戴的雪花呢鸭舌帽。她记着公公冬天总是带着一顶旧帽子。
一路颠簸，天儿擦黑，桃儿才进了家门。吃罢夜饭，桃儿迫不及
待地抖出她带回来的衣物，让他们各自试穿。
梨状的准婆婆和火鸡般的准小姑子在穿衣镜前，侧身照，扭身看，
欢喜非常。
准婆婆一边转悠着瞅镜子一边嗔怪道：“你说你这孩子，花这么
多钱干什么？”
“过个年，每个人都要穿新嘛。”桃儿回答，心里比她自己穿上
新衣还要美。
这时，坐在方桌旁、早套好羊毛衫、带上新帽子的“竹筒子”点
上旱烟锅，不屑一顾地说：“羊毛出在羊身上。呵呵，这样的好事谁
也会办。”
桃儿听得出公公沙哑的笑音里充满了率直和慈爱，手揣在口袋里，
触摸着准备送还的大红花手绢包，心想：留下这五百元钱才见真情。
□fengxuemao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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