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在我童年的记忆中一直是辛苦在野外的。一方面是工作的需 要,更多的原因是那样父亲每个月就可以多领到一笔野外工作补贴和 奖金,等于又多挣了一个人的工资。那笔钱对于我们这样的5口之家 是非常需要的。我记得每次到了月底的时候母亲的脸总是忧郁,因为 又没有钱买菜了又没有钱给我们买文具了。每个月底,当家里没有一 分钱的时候父亲总像个天神一样回来。那时候我总是在他回来的前几 天就在梦里看到他,我第二天就对母亲说:爸爸要回来了。 爸爸就回来了。他推开我们家的木门,夏天带着草帽,穿着白色 的汗衫,身上淌着大汗;冬天回来时像个狗熊,皮衣皮帽沾着厚厚的 雪花。父亲回来的这一天就是我们全家的节日。母亲会变戏法一样从 哪里拿出一篮鸡蛋,痛痛快快地煮给大家吃,母亲说:就等着你回来 呢,晚一些我就准备卖了这篮鸡蛋。而父亲总是一把抱住我们不住地 用他的硬胡须扎我们说:“怎么能让孩子们饿着,钱在这里,拿去吧。 ”而父亲贴身的背心破烂得像一个布满了窟窿的蜘蛛网,母亲说:“ 你怎么还在穿着这东西,补都没法补了,让别人看了笑话,快扔了吧。 ”父亲则说:“怕什么,我这是给孩子创造条件,我现在穿烂点,儿 子们以后就有好日子。” 有一年春节父亲没有回家来,但他托人捎来了春节补助。我知道 父亲不回来是为了挣这笔让我们过年的补助。也就在那一年春节,母 亲因为操劳突然晕倒,她发着高烧而且喘不上气,一下子吓坏了我们, 母亲感觉自己不行了,她叫我们三个到跟前来,气息微弱地对我们说: “孩子,不要嫌咱们家穷。你们不要以为上大学咱家里供不起。”她 用手指着让我打开一个木箱,在那里我找到一沓存折,“这里共有两 万元钱,孩子,这是妈妈织地毯挣的,一分钱也没花过。你们别认为 咱家里穷,穷就没有骨气就比别人矮。你们一定要上大学,这钱就是 给你们上学用的。” 后来,我们三个兄妹都上了大学。 那次,母亲在昏迷了几天几夜后奇迹般地康复了。父亲也在春天 里回家来。那年以后,三个孩子突然间好像都长大了,我们对父亲母 亲说:“我要上大学,我要让你们过上好日子。” 此时,当我端坐窗前偷偷写下这篇给父亲母亲的文字时,母亲像 往常一样静悄悄地在另一间屋里给我做饭。父亲这时候走到我身边, 探头看看我在电脑里敲打着什么,然后叹口气说:“孩子呀,你啥时 候才算写完呀。”我就转过身去,冲他笑笑。我知道即使我30岁了我 在他们眼中仍旧是要人挂念的孩子,仍旧是他们的希望和未来。 □马知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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