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嫂今年91周岁了,和大哥同岁,比我大20岁。大嫂有五子一女。 我的大侄儿是和我同年出生的,比我小半岁。“老嫂比母”。大嫂像 母亲一样关心我。我十岁那年父亲去世,从此我上学的费用就由大哥 大嫂承担。初中毕业后,为了供我读高中,大哥大嫂就让我的大侄儿 停了学(解放后才上了中专),还让我的二侄儿从小就在庄稼地里干 活,直到十多岁才上小学。我随着年龄的增长,越来越体会到这分恩 情的重量,大哥大嫂却不当一回事,人前人后从来提也不提。 1985年大哥去世后,大嫂在五子一女家轮流居住,沛县,徐州, 泰安,临泉,轮流转,帮儿女料理家务,成了最受欢迎的人。大嫂最 喜欢的还是老家沛县丁湾村,这里有她从青春到老年的印记,有她施 展才干的舞台。方圆几里谁人不知,大嫂从嫁到丁湾就是“人尖子”。 大嫂织的布,拿到集市上就围上一群人抢购。大嫂绣的花,多少新嫁 娘传为样板。过春节的时候,大嫂用红薯熬制的酥糖胜过徐州城糕点 铺的名牌。闹灾的那几年,常年不见油腥,来客时大嫂用自种自收的 蓖麻子炝锅,却能做出香喷喷的饭菜。改革开放后,谈情说爱的大姑 娘还是悄悄地来向她请教:“大奶奶,这件毛衣,嘿嘿,是给他织的, 你看这花样好不好?”……我常想:以大嫂的聪慧、品行,如果能够 生在新社会,有机会上学,她的人生会多么辉煌!大约十年前的旧历 除夕,在故乡同饮辞岁酒的时候,我无意间提到这个话题,侄儿们都 低头不语,大嫂笑着说,“谁说我没上过学?我上过家里蹲大学,地 球物理(屋里)系,敬老爱幼专业!”有点沉重的气氛又变得轻松了。 五年前,大嫂的孙子全立夫妇出国,把曾孙承承留在徐州,大嫂 为了照看曾孙,就长住徐州了。三年前,承承被送出国与父母团聚, 大嫂清闲了,这才感到住不惯那高高的五层楼;每到农忙季节,总要 回老家住一段。前年我到徐州看望大嫂,她刚从老家回来,嘻嘻哈哈 地说了些村里的趣事。不过,我发觉大嫂的思维已经有点混乱了。 去年4月,大嫂在扫地时摔了一跤,髋骨跌断了,在泰安八八医 院顺利地换了金属关节。医生护士感动地说,“这么大的手术,麻醉 药失效后是很疼的,这位90岁的老太太都老糊涂了,始终强忍着不哼 一声,不愿让儿女难过。真是……”大嫂出院后,被接到安徽临泉, 他的大儿、四儿、女儿都在那里工作,住的是平房,进进出出方便, 又有邻居的老人拉呱,大嫂很开心。日前我打电话问候,侄儿说,“ 我娘吃饭睡觉都不错,邻居老老少少都愿意亲近她。她已经分不出谁 是亲人、谁是外人了,对谁都亲,跟谁说话都笑眯眯的。”啊,不分 亲人外人,对谁都亲,这正是大嫂一贯的禀性呀! □孟嘉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