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年来,谢有顺一直站在中国文学最前沿的风口,很多与他同 时起步的批评者早已转向更宽泛的文化研究,他的重心始终还在中国 文学的现场、中国文学的生存状况、中国文学的未来前景,他似乎对 中国当代文学从未失去过信心。从大学本科开始,谢有顺就活跃于文 学批评界,直到成为冯牧文学奖·青年批评家奖最年轻的得主,他一 直不张扬,不浮躁,一直在坚持一种有尊严的写作,他的批评文字有 着自己独有的精神品格。有人称他为“独步在野的批评家”,也许正 因为他的卓尔不群,还有他内心的独立、自由与真实。 他的新著《先锋就是自由》近日由山东文艺出版社出版,书中收 录了作者近十年来写的大多数重要批评文章。书中涉及的众多话题, 甚至还没有引起本该敏锐的学界普遍重视,但他自信,书中所论种种, 迟早会进入众人的视野。《先锋就是自由》一书的开篇,论及的是中 国当代小说的话语变迁。谢有顺认为,“叙事也是一种权力”,叙事 既可以解构原有的价值和意义,也可以创造新的价值和意义,它在语 言世界里是自足的。在这种叙事和话语伦理的变迁中,他概括出了三 种话语力量:反抗总体话语,走向个人;反抗现实制约,走向虚构; 反抗形式崇拜,走向私语。同时,他认为一个文学的对话时代已经来 临。以个人、虚构、私语这三个词,作为当代小说话语的核心价值来 阐发,并从中发现叙事伦理变迁的秘密,这无疑需要不同凡响的艺术 发现力。从中,我们也可窥见谢有顺个性突出的批评风格:他总是以 存在的追索为旨归,重视词语的力量,从而使自己的论述迅速到达事 物的中心。比如,当评论界、大众媒体对“身体”一词彻底妖魔化之 时,谢有顺在《文学身体学》一文中,对“身体”之于文学的亲密关 系重新作了辨析和论证。他笔下的“文学身体学”,“不是灵魂的虚 化,也不是肉体的崇拜,而是肉体紧紧拉住灵魂的衣角,在文字中自 由地安居”。 他甚至提出,“文学是身体的语言史”,“离开了身体的独特经 验,语言的创造性是无从谈起的;照样,离开了语言的创造性,身体 的经验也不会获得有价值的出场空间。二者在写作中应该同构在一起 ”——这是一种崭新的观点,它为我们观察当代文学的诸多变化,提 供了极富创造意义的视角。这样的批评,其实已经不再是一种简单阐 释,而是成了一种命名——谢有顺一直渴望成为“有勇气在存在的冲 突中为存在命名的人”。这无疑是一个崇高的批评理想,因为在我们 这个时代,批评的一个突出困境就是日益丧失面对文学现场的命名能 力。 谢有顺的批评高度,也许来自于他广阔的视野。他习惯于把中国 当代文学放在世界文学的语境中来考察,同时,他又注重这种世界文 学经验被中国化之后所面临的诸多问题。他总是善于发现作家们在写 作上的焦虑与困境,这显然与他自己一直保持着写作的自我警惕有关。 谢有顺认为,有焦虑才有写作自觉,才有自我清理、自我援助的能力。 正如他在《先锋就是自由》一书的自序中所说:“人只有真正站在语 言面前,才会知道自己是贫穷的。”他清楚地知道,除了内心的那点 真实,一切都是虚妄,所以,他的批评一直注重解释存在,追索内心, 一直没有停止对文学和未来的诗意梦想。 正因为还有梦想、还有写作自觉,所以,谢有顺的写作一定可以 走得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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