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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蒙之季


来源:   
2003-05-04

  浓雾深锁的一天,我得知文化馆即将成为Q市精神病医院试验基地的消息,心里很是忧伤。两年前同样的季节里,我和“颇具风格”的女友吕小苇、朋友夏侯春秋从省城到Q采风。我永远忘不了当艺术馆凄迷的衰草和佝偻的枯槐映入眼帘时,女友突放异彩的叫喊和夏侯春秋额上挤出的玫瑰花样的皱纹。吕小苇对野草有着本能而狂热的爱,约会时她曾不止一次地梳理着我的头发惊叫着“多么好的野草啊”,草对她生命究竟意味着什么我始终不得其解,只知道草永远是她梦境的主角,永远是她钟情不已的所爱。她在这次采风结束时做出了离开我而留在Q市的决定;夏侯春秋在采风过程中莫名地死去,临终时额头上定格着玫瑰花样的皱纹。
  吕小苇的美是“颇具风格”的,她的眼睛对理性的男人而言是个美丽的花园,而对另外一些男人则是口迷人的陷阱。她的美使熊馆长意乱情迷东窗事发而最终与省文化厅副厅长的职务失之交臂;她的美还使后来祝院长的老伴心神不定,迫使祝幸福操心起了她的终身大事问题。她由一个高考落榜的山村姑娘转而成为县委招待所所长又转而成为省艺术馆的副处级干部,向人们揭示了“科技是第一生产力,美女是第二生产力”的要义。
  祝幸福是Q市艺术馆的馆长,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时代是个立下了赫赫战功的英雄,“身中5弹,生俘5人……”是他一生的荣耀。在英雄被遗忘的年代里,为了找寻昔日的辉煌,祝幸福被一家打着征集英雄史事的幌子而实为敛财的冒牌出版社骗去了1800元钱;面对一群超凡脱俗却不太容易领导的文化人,他不得不无奈地叹息:千军好领,一士难管。
  吕小苇是在调任Q市艺术馆的第二天遭逢诗人葛德的。当时祝院长提出的将艺术馆与企业联合开发的建议刚刚遭到部下的一致反对,吕小苇在说服院长后正带领着馆员们铲草,准备把荒地开辟为花园。初次相见,歌德的诗情被吕小苇的美激活了,吕小苇则被他充满诗情的爱的表白惊呆了。诗人葛德的确与众不同,我在应邀赴市师范学院讲座之前深深地感受到了这一点。当时葛德不无沉重地表达着对当下文化、现实的观点,对庸俗的文化人、文化现象的概括更是形象而犀利,直听得我如坐针毡。是啊,文化人的“失语症”何时才能被医治好,什么时候中国的列车也能出现“鲁迅号”?
  孙逊雪是最早帮助吕小苇了解葛德的人。她是个很具有些神秘色彩的美女,毕业于一所名校的音乐系,葛德曾以“梅需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和“别有忧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的诗句形容她;孙逊雪则言简意赅地将葛德概括为“兽面人心”的男人。
  副院长唐亿是个画家,他一方面具有官场中人的圆滑,另一方面又真诚地羡叹仰慕葛德的激情与理想,并且厌倦庸俗的生活。更怪的是每天清晨他都会在院子里“狗爬”,因为这对于缓解他深恶痛绝的脊椎病极富疗效。然而,每当他狗爬着送儿子上学的时候总是免不了“收获”一批惊异的目光和嘲笑。更有趣的是每天他晨练的时候都不会“形影相吊”,因为附近总会有一个弱智孩子陪着他,除了说些既可笑又很深刻的话,还时不时地拿着抹有屎的树枝向他发起进攻。每天早晨迎接他的总是些莫名的荒诞,这种荒诞感使他惊惧不安。
  在诗人们为葛德接风的晚宴上,吕小苇大开了眼界:她不仅目睹了祝院长追忆自己光辉岁月后的沮丧,亲见了唐亿圆滑下面流露出的无奈,还欣赏了葛德的诗作,领教了诗人们对生活对文化的调侃揶揄,更重要的是由此结识了羞涩的诗人(一位颇具知名度的私企老板),他后来成了她的丈夫,并曾在新婚典礼上拿着带有妻子处女红的白绸激动不已;这个私企老板身上并无铜臭气,反而文雅清高多有善举,因为对诗的热爱与敬畏而出资支持葛德创办诗刊《神经》,又拿出5万元人民币义务为12位年过古稀的伤残军人购置轮椅。
  葛德在向吕小苇发出了爱的“天气预报”后,带着一身酒气在一个深夜里向她倾诉了自己的经历:他是个被瞎子艺人捡到的孤儿,一老一少住在“三街一管子”里以拉二胡卖唱为生相依为命。文革时,老艺人被红卫兵打死了,“三街一管子”的人是极重情义的,孤苦伶仃的葛德死了一个爹,却有了60多个爹。9年前他因以经典词牌命名的肮脏饭店雅间和童妓的纠缠而怒不可遏砸了人家的店被打折了腿。  在沉重的倾诉之后,葛德对吕小苇直率又粗暴的求爱遭到了拒绝。回家后这一夜吕小苇又做了关于草、葛德和自己的荒诞的梦;而葛德又像往常一样身着一袭黑衣,再次听到了来自瞎子父亲的死亡的召唤。
  回应了死神召唤的不是葛德而是那个弱智孩子。他死于一天清晨,人们募捐为他操办了一个颇具文化气息的葬礼,这在当地激起了不小的反响,因为各地的弱智都是些知名人士。
  弱智孩子的死并没有使唐亿的狗爬晨练变得清静,这一切还得从那个孙逊雪说起:孙逊雪来自非常贫苦的农村,村里的女人们曾为和村长睡一觉能得5元钱而争先恐后。父母以捡垃圾为生,东拼西凑才为她筹齐了到省城上大学的学费。父亲死后,她和母亲、弟弟过着艰难的生活,因为受够了困顿的折磨,也为了供弟弟继续研究生学业,孙逊雪便在艺术馆正常工作之外在花非花酒店做起了兼职,那是个诱人堕落甚至逼人作恶的地狱,她始终坚持着自己卖艺不卖身的原则。酒店经理和恶霸徐山由此常常地纠缠骚扰她。唐亿在某个晨练的早晨发现孙逊雪正受到两个陌生男人的威胁,便把这件事情告诉了葛德,后来两人悄悄地跟踪她了解了真情,决定暗中保护她。
  孙逊雪天生冷艳的气质和早出晚归行踪招致了同事们的种种猜测和议论,她本人也由此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神秘又往往是和危险联系在一起的,这个秘密一经发现便继而转化成了祸根。一天凌晨,闹肚子的唐亿早早起身,在门口又看到那两个男人拦住了孙逊雪,情急之下他打电话给葛德,葛德挺身而出,自然免不了一场搏斗。结果发生了命案:葛德用石头把恶霸徐山打死了。
  命案在Q市掀起了巨大的波澜,稀奇事像拔萝卜一样一连串地发生了。首先是葛德自己,不停地强调自己并非完全出于防卫,而是在极其清醒的情况下有意地砸死了徐山,花非花酒店经理本来就想出口恶气,借这口供更是企图致葛德于死罪。这时吕小苇和羞涩诗人到草原度蜜月去了,剩下祝幸福、唐亿和孙逊雪为了解救葛德之事劳神劳心。唐亿不惜拿出自己珍藏的名画行贿,孙逊雪最终出于无奈只得向恶人献身,为了打点帮忙办事的人,祝院长东奔西走,在超市选购礼物时被保安人员指认为小偷,并被强行搜身。就在被迫脱下衣服的那一刻,祝幸福那根压抑了很久的神经终于发出了迸裂的声音:他冲出超市,疯狂地裸奔于众目睽睽之下,嘴里不停地喊着“我身中5弹,生俘5人……”祝幸福被送进了精神病医院。
  就在这时,市文化局与外商联合开发的“阿波罗大厦”破土动工了,条件是文化馆的土地。在推土机隆隆的工作声中吕小苇带领馆员们亲手开垦的花园自然是保不住了。度完蜜月幸福归来的吕小苇一见到颓败的花草就狂叫着“草草草”昏了过去,第二天神情恍惚的吕小苇也被送进了精神病院。两位院长相继住进精神病院加重了艺术馆的恐怖氛围。
  不知是福音呢还是悲剧,葛德也被医学专家鉴定为精神病患者,这样他的命运就变得柳暗花明了。于是,唐亿和孙逊雪在甲庄医院的“妙手区”看到吕小苇神采奕奕地和病友们学习刺绣,在“天籁区”里见到祝幸福神态自若地聆听音乐,在“倾诉区”里探望了一再声明自己是清醒的,拒不配合治疗,还精心地设计着如何“逃院”的葛德,葛德告诉他们自己与其在这医院里呆着毋宁死去,因为他是葛德,他要扛着断腿去丈量自己的人生。
  后来警察又把葛德重新押回了看守所,其命运再次变得扑朔迷离。葛德要么因故意杀人罪被判处无期徒刑,要么因故意伤害罪被判10年有期徒刑。7月底法庭的宣判书给人们疲沓的神经又一次带来了亢奋:市开发区法院经审理认为,公诉机关指控葛德犯故意伤害罪的罪名成立,但其是在受到不法侵害下才用石块猛击被害人徐山头部,在被害人昏倒的情况下被告又猛砸两次,其行为属于防卫过当。但鉴于被害人有明显过错,被告又主动投案自首,故予以减轻处罚判有期徒刑1年。
  在风波平息之后日子像往常一样漫不经心的趴着,一天我接到高中同学(甲庄医院院长)打来的电话,说吕小苇已经康复出院了。随后我又收到了吕小苇的来信,告知我关于艺术馆人们的一些情况:吕小苇依然只钟情于原野青草,于是羞涩诗人在她出院后转让了公司,夫妇俩人到乡下过起了田园生活;祝院长还留在医院里,因为只有在那里他才是完全正常的并享有尊严;诗人葛德在一个煤矿劳改,由羞涩诗人出资葛德任主编的诗刊《神经》继续开办着;唐亿在拒绝未遂后接任了艺术馆馆长职务,但上级领导找他谈话时严厉禁止他继续狗爬;凄艳美人孙逊雪为了挽救葛德付出了惨重代价,人工流产后辞了职,踏上了飞往韩国的飞机。
  (原刊于《十月》2003年第2期 李贯通作 向萍缩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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