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辑语 这是著名作家虹影“重写海上花”系列的第一部。 一个沦落风尘的乡下女孩,落进旧上海黑帮控制的妓院,她成为黑帮老大的意中人,又奇迹般陷入地狱。几经挣扎,她成了演员,开创了一个剧种,却不得不再次投入另一黑帮老大的怀里,她在江湖争斗中巧妙周旋,也在情欲与权力的漩涡里挣扎。她先后做了三个黑帮帮主的情妇,终于使她成了真正君临十里洋场的幕后上海王,但是她依然被社会排斥。 此书可以看成虹影的“虚构自传”:她想像她生活在当年,想像一个女性在社会急剧现代化的处境。此小说将重振中国女权主义文学。不少国内外评者评论虹影的小说创作,各阶段叙述不同的人生告白,段落分明,但也前后交融,互为影响,每一部小说的诞生,像是完成某一段生命里程,从真实到虚构,从《饥饿的女儿》到《K》,从《女子有行》到《阿难》、《孔雀的叫喊》,再到新作《上海王》,在小说中,虹影似乎都寻到了自己。一系列的小说读下去,从写女人开始,她笔下那些姿态万千的男女,充满欲望,女人与女人的关系,女人与男人的关系,表现出女性最幽微的心思,人性最真实的面貌。 小月桂是黄浦江对面的川沙县的一个农村女孩,幼时父母双亡,舅舅要她在稻田劳作,所以从未裹小脚。1907年,小月桂才15岁,舅舅把她卖给上海小西门开“一品楼书寓”的老板新黛玉做丫头。一品楼能招客的“倌人”,要三寸金莲,说苏州话,会弹琵琶唱评弹。小刀会失败后,中兴上海洪门的山主常力雄是一品楼的恩主,与新黛玉相识多年,经常借一品楼这地方处理事务。新黛玉向他抱怨市面乱生意不好做,新买的丫头小月桂太难看:嘴大,脚大,人高,胸高。但是常力雄却发现这样的体型很吸引他。他就要求新黛玉把这个丫头提成倌人,“包”给他。新黛玉非常吃惊,看到这两个新人两情缱绻,互相恋恋不舍,她更惊奇。 常力雄有个小跟班余其扬,是在一品楼长大的孤儿。余其扬来报告常力雄说,日本回来的秘密客人接到了。此时正是孙中山极力号召各地帮会势力参加反清革命,黄佩玉被派来接洽上海洪门。常力雄用与小月桂的情事做借口,不急于见黄佩玉。他们最后在一品楼见面,经过一系列考核,常力雄认为黄佩玉是洪门同宗,同意上海洪门听候调遣。 当凌晨他们结束会谈出门时,一品楼已经被暗藏的枪手包围。为掩护黄佩玉冲出重围,常力雄殿后,被击中当胸。小月桂在枪林弹雨中冲出来救护常力雄,但是常力雄伤重而亡。 洪门发现是青帮乘虚袭击,决定血战报复。但是洪门需要新首领,黄佩玉答应把洪门势力带入租界,那里的烟赌娼“保护”生意更大。 而小月桂却落入完全无助境地:常家拒绝承认常力雄生前最后一个月的情人;新黛玉要赶她出门,因为她既不能做倌人,又不便再做丫头。到这个时候,小月桂除非去做较低级的妓女,就只能回老家务农。 6年过去了,已经是民国。1913年反袁战争失败,上海却更加繁荣,成为200万人口的亚洲第一大都市。 小月桂现在20出头,却走投无路,穷愁潦倒,回乡受人欺负。她想起常力雄特别喜欢听她唱沪郊民歌,说她的嗓子特别好听。她想出一个主意:她可以再招一些与她当年离村时一样的男女少年,组成一个弹唱班子,那些大量涌进上海的乡下人一定会喜欢听。 她取了一个艺名叫筱月桂,带了一个花鼓班子“如意班”到上海。开始时,如意班在街头卖唱,日子非常艰难,挤睡在最便宜的客栈里。她找新黛玉做保人,借了月利三分的高利贷,才租了一个小剧场,开始演出一些有点情节的乡村戏。但是她们的辛苦只能勉强还利息,无法摆脱债务。 此时,一洋人当上了上海租界工部局局长,新官上任三把火,要严禁烟赌娼,强迫负责收缴娱乐税的华董黄佩玉执行。已成洪门山主的黄佩玉对洋人只能阳奉阴违,先从男女同台的演剧开刀。余其扬现在是黄佩玉的巡警队成员,这天带手下打手来砸筱月桂的剧场。但是他认出这个唱戏的是当年一品楼的小月桂时,中途停止打砸。 筱月桂意识到这是她恢复与洪门联系的好机会,就在上海各种报纸大做文章,要求工部局认错。黄佩玉看到这是压洋大人收回权利的好机会,禁烟赌娼也就不了了之。 这下子,黄佩玉明白筱月桂这个戏子眼光很准,说话利害但是明白目的何在,可他还是纳闷:当初常力雄为什么如此迷恋这个乡下女子?他带了保镖随从到戏院来看演出,一下子就被筱月桂迷上了。第二天晚上,他让余其扬来戏院告诉筱月桂,请她演出结束后到上海最豪华的理查饭店吃夜宵。她的美貌风流,使黄佩玉不能自持。为了让筱月桂答应做他的情妇,黄佩玉许诺让如意班进大剧场,并且找戏剧留学生来指导改进剧目。筱月桂喜出望外,只要黄佩玉信守诺言,她就给他最大的满足。 黄佩玉与筱月桂的关系延续了三年。在这三年中,申曲从乡下花鼓变成了专演上海市民生活的地方歌剧,而且特别适合改编西方名剧。筱月桂也成为上海演剧界耀眼的明星,她的肖像出现在各种产品广告上。 黄佩玉迷恋筱月桂,使他的姨太太们怒火中烧。京剧坤角出身的六姨太带着仆佣来砸筱月桂的房子,黄佩玉震怒了,他命令余其扬勾引六姨太私奔,然后暗杀在外地。余其扬只能执行山主的命令。 这件事反而使筱月桂明白,她真正爱的,是同她一起吃苦长大的余其扬。余其扬也向筱月桂承认他心中一直暗恋着她,但是在刑律严酷的洪门内部,他不敢造次。他们互相说出许多秘密,终于证实了常力雄7年前遇刺是黄佩玉唆使青帮伏击,以便他以革命需要为借口,夺取上海洪门的控制权。 筱月桂迫切希望复仇,但是余其扬不敢。终于有一夜,筱月桂被绑架。上海公共租界工部局不许作为华董的黄佩玉付赎金,黄佩玉有负美人,上海报刊舆论嚣然。这个洪门老大进退两难,丢尽面子。最后绑匪决定放人,要求黄佩玉亲自到浦东郊外平野去接。他带的人仔细检查,没有枪手埋伏。当黄佩玉走最后一段路去给筱月桂松绑时,碰了火药引线,被炸成碎片。 被铐在树桩上的筱月桂只受了轻伤。她的身体一复原,做的第一桩事就是到住宿的教会小学去接回7岁的荔荔,那是常力雄的孩子,她一直没有敢相认,但是为了抚养女儿,她吃尽人间辛苦。 上海洪门必须推举新山主,但是黄佩玉一死,大批债主拥上门,原来黄佩玉是靠大量捐款行贿维持地位及个人挥霍,上海洪门财产已被掏空。洪门头面人物宣布:能挽救洪门免于破产者为山主。 此时正是1915年世界经济动荡。余其扬建议惯于抢银行的洪门设立自己的银行,他表示自己能凑齐开张经费。筱月桂知道,余其扬与她命运与共,不得不一搏,就抵押出售一切财产,帮助余其扬一赌。 余其扬成为洪门第一个银行家山主,而筱月桂成为上海洪门第三个山主的情妇,因为余其扬为显出自己遵从传统道德,娶了从小指腹为婚包办的女子。 又是10年过去。1925年的上海,是一个色彩纷纭的国际大都市,美称“东方巴黎”。荔荔刚从美国中学毕业归来,开着敞篷的福特,到母亲正在演出新剧的剧场去。她偷偷钻进母亲的化妆室,落幕后,整个剧团惊奇地发现一个当年的小月桂站在那里:荔荔继承了母亲的许多特点,就是没有母亲妩媚的嗓音。 但是荔荔不在乎,因为她迷上了上海新出现的电影。筱月桂要送她到欧洲学成一个贵家小姐,荔荔却说服一直被她视为叔叔的余其扬,投资建立电影公司,筱月桂也只好同意。 如意电影公司拍摄的第一部电影,是常荔荔主演的《飞行女侠》,一个情节简单的影片:女主角是个舞女,将军爱她,却不能娶她。日本人支持的军阀攻过来,在危急关头,舞女穿着皮夹克,骑马冲进敌人机场,飞机正起飞时跳进机舱,和日本飞行员在空中搏斗,飞机倒悬飞过上海,日本飞行员被舞女踢出机舱。然后她轰炸敌军阵地,革命军队取得了胜利,将军与舞女美满成婚。 1925年的上海,充满革命气氛。这部电影惊人的蒙太奇效果吓坏了观众,也鼓舞了市民五卅游行的爱国意志。荔荔成为轰动一时的大明星。 女儿和公司的成功,使30出头的筱月桂想到应该结婚。她和余其扬已经深情地爱了11年,生死苦乐与共,结婚是顺理成章的事。但是当筱月桂提出这件事时,余其扬竟然不愿意,甚至筱月桂说愿意做小老婆,余其扬也不同意。他被迫说出理由:洪门山主,家中不能有个比他能干的老婆,不然他的权威会打折扣。筱月桂陷入痛苦之中。 荔荔在上海享受明星生活,乐意每天在舞厅被影迷包围。扮演将军的男演员猛追荔荔,却被她嘲弄。男演员就找洪门中不服余其扬和筱月桂的一些头目,出高价请他们绑架荔荔。筱月桂觉得荔荔处境危险,只能请余其扬亲自到舞厅保护。荔荔看到所有的男人都怕余其扬,觉得他才是真正的男子汉。 在舞厅,余其扬接到密报,就告诉荔荔如何行事。荔荔开车离开舞厅,就被盯上。穿过霓虹耀眼的上海街头,荔荔把盯梢的汽车引进一条死路,中了余其扬人马的埋伏。汽车退走了,男演员被打断肋骨,被刀花了脸。 荔荔从来没有看到过如此血腥,吓得歇斯底里。余其扬只得先把她带到一个地方镇静一下。荔荔却抱住余其扬不放,余其扬好不容易挣脱。 等到筱月桂知道当夜发生的绑架时,她认为洪门内部不服,不宜动武,应当施之以恩。她亲自上门去拜访反对余其扬的那派人,不卑不亢地陈述利害:上海生活已经以经济为中心,洪门成了生意人的集团。她让出利益很大的市场,又给他们看荔荔与宋家三小姐的合影:宋家父亲,原来是常力雄的结拜兄弟。上海洪门这才全体诚意服从余其扬和筱月桂。 筱月桂胜利回家,她没有想到等她消息的余其扬已被爱上他的荔荔困在卧室里,余其扬正在拼命摆脱荔荔。仆人将此消息告诉刚进门的筱月桂,她震惊之余,只能弄出大声,以便让两个人有机会衣着整齐地走出来,大家挽回面子。但是荔荔受到母亲压力更想反叛,甚至余其扬也误会筱月桂是有意给他难堪。当筱月桂一步步慢慢登上楼梯,希望他们出来,她却听到两人夸大的做爱声音。 筱月桂昏倒在楼梯上,口吐鲜血。 在医院里,筱月桂拒绝见任何人,而她的戏迷日夜守在大门口为她祈福。最后筱月桂同意让荔荔进来,母女俩抱头痛哭。后来筱月桂不得不同意见余其扬,余向他求婚,但是筱月桂已经明白她不可能婚姻美满。她只要求余其扬好好保护荔荔,陪她去外地拍电影。 她决心做个女实业家。她参与投资的新摩天楼落成时,她去剪彩,在众人的欢呼中,上海第一部进口的自动楼梯把她缓缓带到高处。 但是她一个人到了楼顶上,俯视整个大上海,看不到任何一个人能安慰她的孤独。一阵绝望袭上心头,她脱了鞋子,爬到栏杆外,看到熙熙攘攘的市街,踩在当年让她羞辱的大脚下。 筱月桂的奇怪举动被发现,人们冲上屋顶,却已经找不到她。她早就回到底楼的宴会上,被众人拥簇着,洪门的众保镖也在四周,她还是像在一品楼那样秀丽,像在理查饭店那样美艳。 (长篇小说《上海王》由长江文艺出版社出版) (情节梗概) 虹影 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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